他说明来意,宋全明的茶杯悬在半空,白雾腾升。
磕碰间发出几声清脆,他低声问江淮:“你想听什么?”
眼前的少年似乎变了个人,眉压着眼,眼神锋利,像出鞘的剑光,他说:“张志的死,是不是和李为生有关?”
“为什么这么说?”这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宋全明淡然放下茶杯,又从上往下看了一遍江淮。
面容稚嫩,身形在成年人眼里只能说单薄。
“直觉。”
直觉吗?
这已经是第二个问到他的小孩了,第一个是谢织,昨天在阴翳推积的白日中,笑得仿佛知晓一切:“张志老师总是说自己和校长家有关系,现在看来此校长非彼校长吧。”
明明是疑问句,却那么笃定。
眼前这人也是,直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能如此信任而笃定地开口。
但偏偏两人还都说对了。
“我不明白小孩子为什么要掺和到这种事情来,是嫌作业太少了吗?”
宋全明偏过头叹气。
江淮不敢说。
他不敢说谢织昨晚出门了,他不敢说谢织力气很大,可以轻松制服一个成年男子,他不敢说谢织对他撒谎了,他家里没有感冒冲剂,牛奶里也不应该有安眠药的味道。
他记忆力好,鼻子灵,耳朵尖,直觉那么准,准得让人心慌。
宋全明和他无声对峙了一会儿,江淮的背是紧绷着,甚至感到有些热汽,宋全明让他锁门坐下时,他发现自己的指甲在掌心嵌入了几个规整的痕迹。
“两年前,有个女生自杀了……”宋全明用他永远端正的声音缓缓叙说。
女孩叫傅余,比李盼玥大两岁,她进入高中时是全年级第一名,是李盼玥的挚友。
李盼玥很憧憬她,两年前考上树明高中后兴奋地来到学校乱逛,傅余从高楼下一跃而下,正好死在了她面前。
警察调查了一切,现场没有任何人,监控显示是傅余自己去了天台。
唯一可疑的是校长和张志在同一栋楼里,不过他们在二楼。
傅余的书包里有遗书,写满了她在学习上的压力和痛苦,想让不喜欢的人被开膛破肚级别的恨意。
她的小臂和大腿上是重叠的伤口,最近的成绩掉到了年级百名后。
一切都显示这女孩因为成绩下降产生了厌学和自伤行为,最终导致了她的死亡。
李为生引咎下位,同时提拔了宋全明。
直到现在。
“那……”为什么会和张老师的死扯上关系?
宋全明一脸倦容,他苦笑:“我当时本来就在这里做管理层,被审问时亲眼目睹了傅余的遗书,她写要将讨厌的人全部开膛破肚的部分异常详细,比如手脚钉在桌上,让肠子四处流淌。而且她跳楼的那栋楼,正是张志死亡的那楼房。”
他递过一把钥匙:“二楼一直上着锁,但之前其实是李为生的办公点,据说傅余上楼还专门进门和他打了招呼,这件事把老爷子吓得不轻,一直嚷嚷要废除这地方。”
话至此,江淮只得沉默接过钥匙。
“我虽然不喜欢那处,但老爷子之前那么喜欢,还是给他留着吧。”
他的目光移向窗外,但灰蒙蒙什么也看不见,那股顿挫的腔调收进喉咙里,眼前的直觉少年盯着钥匙似乎在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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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的时候,谢织叫住江淮,可回头时就发现人早跑不见了。
周礼宏看江淮不在也很意外:“总觉得江哥从昨天开始就怪怪的,又不回我消息,吃饭也不积极。”
“可能有事吧。”
“那就我们两个先去吃?”
谢织摇了摇头:“我去上个厕所。”
近日天气都不怎么好,虽然不喜欢老志但没想到他会被杀,铅灰色天空低坠,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谢织走向黑洞洞的楼道口,背影萧条又单薄。
周礼宏心里泛起一股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