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路上,广垣与司机一路无话。连续数日未曾休息的他,终于在沉默中进入了梦乡。
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没有忙于工作,而是……踏着沉沉夜色,再次来到维执那间出租屋。
出租屋内客厅吸顶灯投射出一种暗黄色的昏暗灯光,一开门,就在门口投下斑驳的影子,映照在那堆被胡乱收拾的桌子上。
广垣缓缓走进门,低头看见地上散落的纸张,他俯身捡起——那是一张褶皱的病例单,上面的病情记录触目惊心:“心功能重度衰竭”“建议尽快进行……”
他的呼吸顿时微微发颤。
虽然他曾不止一次听过这些字眼,但当它们真实地印在诊断书上,属于“丁维执”时,那股恐惧与愤怒几乎令他窒息。广垣紧紧攥住病例单,怒火燃燃。
——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维执会病成这样?当初又为何不辞而别?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折腾到如此地步?他明明曾是那样怕疼的人……
广垣的脑海中不断闪回着维执的模样:从恋爱时温和腼腆的笑容,到那年突如其来的倔强与疏离,一幕幕记忆交替浮现,仿佛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心上不停划过,刀刀见血。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丁维执,甚至连当初维执执意离开的真相,依旧朦胧不清。
如果不是天意让他参与这个项目,如果不是命运促使他们重逢,让他寻到了这处落脚之地,他是否永远都不会明白——在他以为自己才是被抛弃的那个人背后,维执早已在绝望边缘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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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一线。
广垣回到医院时,维执的情况依然恶化到极点。
近几日来,他的病情毫无起色。医生语气凝重地说道:“患者的心功能已经到了极限,目前仅靠升压药勉强维持,但随时有心脏骤停的风险。我们会尽力抢救,不过还是,建议考虑转院,这里条件有限,转院或许能提供更好的治疗方案。”
“……转院?”广垣的喉咙微微发紧,手指不自觉地收拢,握著的手机上隐约闪现了一点汗渍的光点:
“他撑得到吗?”
医生沉默了几秒,才缓缓答道:“如果不试试,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广垣闭上眼,回想起昨日探视时那惨淡的一幕:病床上,维执那张他日夜牵挂的面容惨白异常,身上插满各种导管,连手脚都被绑住防止他在无意识的挣扎中扯掉生命维持设备。监护仪上那不规则的波动,每一次心律的跳动,都在无情地提醒着他,维执的生命正一点点流逝。
这一切让他无法直视。
“转院。”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现在就去沟通,也拜托你们,用最快的方式安排。”
医生怔了一瞬,显然没料到广垣会如此果断,要知道这对普通人来说,这意味着多大的经济压力……
走出医生办公室,广垣低头看了眼手机...父亲的未接来电已积攒了数十个,还有秘书发来的数条未读消息。
他知道,自己必须摊牌了。
家里那边,比他预想的更早察觉到了异样。
这让他不由得回忆起前几天父亲来电的那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