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娇媚的女子,一双玉手紧紧攥着,细长的眉梢微微颤抖着,对于赵禛对她与谭婉君截然不同的态度,谢凝绾只感到羡慕与恨,却绝无半分的嫉妒。
赵禛不爱她,她亦是如此。
既嫁不了她真正想嫁的人,那便将权势攥在手中,她要她的‘好兄长’跪俯在她的脚下,任她羞辱!
只是谢凝绾实在看不透赵禛,两年前赵禛悄无声息地潜入她的闺阁,那是谢凝绾第一次见到赵禛,赵禛全然不顾男女礼节,拥着她便倾诉衷肠,就好像赵禛与她真有什么蚀骨深情般。只是在半年前再见到赵禛,他却赤裸裸威胁她,说若不是她的这身皮囊,他绝不会救她。
而赵禛所说的救,便是娶她。
如今,谢家的生死已完全掌控在了谢清辞的手中,下次再见这位谢侍郎,恐怕是要称他一声谢相罢。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赵禛居然有如此野心。
怕是全朝的人都不会想到,一个毫无权势的郡王,居然有一天也会做出逼宫弑君、谋权篡位这等乱臣贼子的事。
早些年甚至有传闻,赵禛随太子一同出征御辽,面对辽军的强兵铁骑,赵禛全程躲在营帐中避敌,直到太子英勇退敌之后,班师回朝之际,赵禛才敢在亲兵的簇拥下露面。当时陛下听了这事,龙颜大怒气得想罚赵禛去云南戍边,幸好太子求情才作罢。
该是一个心思多深沉的人,才有这样的隐忍和谋略。虽嫁给赵禛已有半年之久,但谢凝绾却是对他一无所知,只知道赵禛对那谭家的丧家之犬谭婉君有几分真心。
至于谭婉君的生死,于谢凝绾而言,无足轻重。
倘若赵禛篡位成功,谭婉君便是阻拦她谢凝绾登上后位的最大阻碍。
夜深沉了些,一轮皎月,却不见泛泛星光。
自两年前那件事发生之后,谭婉君整个人便愈加静默了。
谭婉君的父亲是掌管汴京城内数路财赋、监管水路转运的转运使谭诤,而她则是谭家嫡长女。谭家人虽在朝中根基不深,全仰靠谭诤一人一路爬上三司使之一的转运使“漕司”,但这也足够谭家在汴京扎根了。毕竟,当今陛下非常看重三司使,三司使的官员也大多握有实权。
但身为谭家嫡长女又如何,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谭婉君活得比府中婢女还要低贱卑微。甚至在后来,这个虚名也碍了继母的眼,连让她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权利也要被剥夺,甚至让她生不如死、万念俱灰。
后来谭家被抄家,谭铮被斩,家眷流放戍边,谭婉君因大义灭亲从而仍留在汴京内过活,背地里却遭多少世家唾弃。
还要忍受那个恶魔,朝堂的奸佞之臣,计相贺殇的折磨。
明明一直遭受迫害的人是她谭婉君,可铺天盖地的谩骂却也是砸向她的。
阴暗窒息的痛甚至让谭婉君开始厌恶这个世界,可偏偏赵禛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成了她所触到的唯一一丝光亮。
柔软的芙蓉锦绣文茵褥上,谭婉君睡得极其不安稳,紧锁着的眉和微微抖动的唇,看起来是陷入了一场梦魇之中。
紫鸾殿上,赵禛身着帝王之服,头戴冠冕,目光狠戾,剑眉星目,尽显帝王之相,受群臣朝拜。可一瞬之间,赵禛却跪倒在地,身上刀痕遍布,玄色冕服已经被鲜血染透,血从他缓缓抬起的手顺着指尖滴落,血唇颤抖着张合着。
“我带你回家 。”
可从那手指指着的方向看去,却是身穿皇后制服,化着精致宫妆的谢凝绾!
谭婉君惊然坐起,四周寂静无声,从室内的窗棂看去,夜幕漆黑,却有破晓之状,不安、惊慌的思绪从梦中溢出。
早已被梦境扫荡了睡意,谭婉君起身披了件海棠花绣织锦外袍,坡着脚走到外室。
她的腿从被打断到断骨重接,再到又一次在同一个地方被打断之后,落下了终身残疾,而这所为皆出自同一人之手——当朝三司使计相贺殇。
一个令谭婉君恐惧、厌恶、仇恨到极致的人,也是进一步将她彻底推入深渊,想要杀她永绝后患的恶魔。
听到动静,守夜的竹香捂着嘴打着哈欠,走到谭婉君面前,“娘子怎么不睡了?现在时辰还早,您如今该好好休息才是。”
谭婉君未语,只是拿起桌案上的茶壶晃了晃,“没水了。”
“是奴疏忽了,奴现在就去添水。”
香竹便接过谭婉君手中的竹纹紫砂壶,退出室内。
偌大的房内又陷入了漆黑的寂静,谭婉君有些颤抖着,声音微弱尽显哀伤与失落,
“赵禛,你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