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箐继续问道:“那你们怎的会想来我的酒楼做工呢?”
舒箐将跟前跪着的女郎扶起来,女郎回答道:“我们用这月的旁听学费给阿财哥凑了看腿的银两,身上便没钱了,被先生赶了出来,苏掌柜仁慈,听阿财哥说,您会收下我们的。”
女郎声音愈发小声,最后竟是只能听到嗓子眼微弱的声音,
“喔,如此。”舒箐眼睛微眯,她扫视了女郎们,沉默半晌,却并未作答,转身便走进酒楼。
李财一瘸一拐地跟上舒箐,着急叫了舒箐一声,问:“掌柜的如何想?”
“还能如何,你不都替我应下了吗?”舒箐冷声道。
舒箐唇线拉得平直,那双桃花眸里深沉得似乎一汪潭水,她盯着李财,直到觑见李财的头耷拉了下来,像个委屈犯错的小白兔。
“……”
李财以为她生气了?
舒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唇角放松,踮起脚拍拍李财的肩膀,柔声道:“好了,都进来用午膳吧,我答应了收下她们了。”
如今舒箐收了韩家店铺,东荣夜市那头多个店铺,光靠舒箐陈阿桑两人根本打理不过来,如今李财带了这些会算账的姑娘来,倒也能分担些工作量。
忒是不错。
舒箐主要是想到锦城私塾那老匹夫之事,她还得将这事儿跟谢延说说,叫县衙去整治才好。
女郎进私塾,考科举,不该是演给人看的形式主义。
今儿酒楼中要有十几人用膳,小饭桌便是不太可能,舒箐想着后院还有只老鸡,恰好可以同土豆莴笋四季豆,玉米饼一块做成柴火鸡。
舒箐在后院支起口大铁锅,先是叫李财把土鸡宰了放进去炖,再铺上切成块的土豆莴笋,四季豆围在蔬菜和鸡块之间,淋上料汁和辣椒面,各类香料一撒,就那么一闷,香味便立马被锁在了锅中。
舒箐去膳房里拿小红瓦酒盏装了自酿米酒,做汤圆剩下的糯米擀成指尖大小的米子,闷米酒的醪糟捞起,与米子一块下锅煮,放上几颗枸杞,米酒香甜甜的,像是饴糖弥漫在空气般。
不消片刻,大铁锅中已白气氤氲,舒箐拿湿抹布打开锅,将玉米糊糊滴到锅边,随着热气的均匀弥散,盖住锅,闷个片刻,玉米糊糊便成了饼状,锦城人称此为扒边馍馍。
这厢还没等舒箐叫人,谢延早已闻着味儿来了,他一屁股坐在铁锅旁,似是刚办好事情。
“方才是苏掌柜叫李财到县衙寻我,去找那锦城私塾先生的麻烦?”
“怎么能算是找麻烦?”舒箐揭开锅,给谢延夹了一块莴笋,她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我这分明是给您送业绩呢,您就说,那锦城私塾先生,是否是贪了女郎学生的钱?”
谢延点点头,他道:“证据确凿,已抓进去了。”
“那便好。”
舒箐微笑地盯着谢延,眼底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神情,她双手托着下巴,故意将声音压低,细声道:“陛下您来我们这儿微服私访,总要做点事儿,不能一直蹭吃蹭喝,我这亦算是帮了你的忙。”
“对吧?”
舒箐这话一下把谢延噎得说不出话,谢延尴尬地咬了口玉米饼,嚼了嚼,可就在这瞬间,他突然脸色大变,猛地把嘴里的玉米饼吐了出来。
“生的?!”谢延盯着舒箐,满眼震惊。
可舒箐挑挑眉,她似是计谋得逞般,重新把锅闷上,拖长尾音道:“喔,忒是抱歉啊陛下,看来还没闷到火候呢。”
“您且坐着等等。”
瞧着舒箐那狡黠的目光,谢延气鼓鼓的,他双手抱于胸前,背对着舒箐,瞧着锦城私塾的那些个女郎过来,便立马站起身,对她们招手,示意她们坐过来。
“都过来等等,莫光站在那儿。”
待女郎们围成一桌,舒箐便将醪糟米子汤给每人端上去,那枸杞像是雪天盛开的红梅,在热腾腾的米子醪糟中点缀着鲜艳的颜色。
女郎们皆是惊叹,她们在家中虽经常喝到爹娘酿的醪糟,但这般清透和浓郁的,还是第一回见。
拿起小勺一口下去,小米子便进入嘴中,糯米绵密,却丝毫不沾牙,米子裹满了发酵醪糟的味道,酒精残存在唇齿间,混着枸杞带来的清香和糯米的甜,口感丝滑,像是坠入梦色的海中。
女郎们吃得干干净净,恰巧柴火鸡也闷得差不多,舒箐一揭开锅,热气便直冲面门,汤汁“咕噜咕噜”冒个不停,给鸡块染上了琥珀般的糖色。
“谢谢苏掌柜款待!”女郎异口同声道。
舒箐夹了块鸡肉到自己碗中,她叫李财将招工契约递给女郎们,抬抬眸子,淡淡道:“嘴倒是忒甜,但契约也得签,到时候真上工,可不得说我压榨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