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绥抑长时间不说话,况嘉一又想说什么来活跃这安静的气氛,话含在舌间,况嘉一咽了下去。
刚刚才说自己做不到了,现在又干之前类似的事,况嘉一不想打自己脸。
他低头也沉默地吃馄饨。
“你不喜欢可以告诉我,你又不是我,不能说话。”谢绥抑说。
“你那时候讨厌我,我还挑三拣四,更让你讨厌怎么办?”
谢绥抑静静与他对视,视线下移,落在况嘉一嘴唇上,那里像鲜艳的石榴果,越靠近唇缝线颜色越深,弧度平缓,连唇线都很漂亮。
只是不知道这嘴唇的红色是不是刚刚被亲出来的。
谢绥抑垂下眼,说:“没有讨厌你。”
“谢绥抑,别的说谎,这句就不要了吧,当初你自己亲口承认的。”
谢绥抑皱着眉撇开汤上的肉沫,可能是他的记忆又出现了偏差,在谢绥抑印象里他从来没有说过讨厌况嘉一。
况嘉一不想谈以前,谢绥抑就不说,他的不说在况嘉一眼里又变成默认,于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又降到冰点。
“我想让你别不喜欢我。”谢绥抑低声说,他在回答况嘉一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嗯?”况嘉一疑惑看他。
“我没懂你的意思。”他把谢绥抑说的话回忆一遍,去掉了否定,“想让我喜欢你?”
谢绥抑轻轻地点头,“嗯。”
“你,”况嘉一有点分不清他们是不是在用中国话聊天,一句好好的话谢绥抑非要绕着来,还要况嘉一问,要他引导,况嘉一无奈地问:“你学说话的时候没有顺便学语法吗?”
谢绥抑把手放下去,他坐得直,眼神专注,认真地看着况嘉一:“我想对你好,不是因为愧疚和感动,你说我分不清这些,我确实分不清,不过那是之前。”
之前谢绥抑对况嘉一好,他觉得是回报,是感谢。他觉得况嘉一善良和喜欢不分,其实是谢绥抑固执地不承认,是他忽冷忽热的态度让况嘉一不敢表达,两人七年前的错过可以归结于外因,但况嘉一喜欢的消失是谢绥抑的责任。
刚刚在酒吧外围,看人群内况嘉一和别人跳舞,那人揽着他的腰,头和他凑到一起。
谢绥抑突然想到很多年前的那个课间,他被人堵着送巧克力。
隔着不长不远的距离,况嘉一站在树下光明正大地偷看他。初夏的阳光穿过树梢,把树枝的影子绘在况嘉一身上。
谢绥抑好像恍惚才发现,况嘉一穿了好久的校服了。
他就那么看着谢绥抑,带着谢绥抑当时还不能理解的倔强和酸楚。
而在酒吧里看着况嘉一的那一刻谢绥抑好像穿过时光,站在了况嘉一当年站的位置,体会着况嘉一当年的感觉。
是很难过。
不止是难过当时的情景,还因为谢绥抑曾经带给况嘉一的难过而难过。
如果能倒回去,谢绥抑希望自己是站在况嘉一旁边陪他看的人,而不是站在那被他看到的人。
“现在我能分清。”谢绥抑语速很慢,透露出一种暗藏的真挚,“我希望我能也让你分清。”
“我现在对你好,是因为,”谢绥抑的话音暂顿,况嘉一的呼吸也一起停住了,他不自觉地捏紧手中的勺子,眼睛睁得很大,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谢绥抑。
“因为我喜欢你。”谢绥抑说。
况嘉一眨了眨眼睛,手松开,勺子滑入碗底,汤面冒出一个小泡,咕噜了一声。
“哦。”况嘉一说,“知道了。”
“你还有其他不喜欢做的事吗?”谢绥抑态度良好,像一个为况嘉一定制的私人顾问,尽心尽力地了解况嘉一的喜好。
“不喜欢你。”
谢绥抑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但还是嗯了一声,“还有吗?”
“不喜欢你跟着我。”
“我应该换个问题。”谢绥抑意识到错误,改正,“你喜欢什么?”
况嘉一瘪瘪嘴,避开他的视线,轻哼,“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我自己找,如果找错了,你不要生气,也不要躲我。”谢绥抑靠近况嘉一,头左歪去找他的眼睛,与他对视上后才开口。
谢绥抑声音压的很低,仿佛是想学况嘉一曾经的语调,又学的不像,变成了一种带着温柔和哄的意味,说出了况嘉一之前最常说的那句话:“好吗?”
况嘉一猛地站起来,“走了。”他指着谢绥抑面前的馄饨,“不许浪费,我花了钱的。”
幸好谢绥抑碗里只剩一个,他迅速吃完,一天没进食的胃因为这碗馄饨变得暖和,谢绥抑跟在况嘉一身后出门,抬手替他挡住了半落的帘子。
一个小时前谢绥抑只能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看况嘉一,而现在谢绥抑就在况嘉一身后半步的地方,伸手就能揽住况嘉一,但他暂时还没有这么做的资格。
第二次回到同一个地点时,谢绥抑问,“你想开导航,还是我带你走?”
况嘉一路感很差,谢绥抑发现了,看到他们又绕回来时况嘉一还会暗自懊恼。
其实谢绥抑不介意和况嘉一多走一会,甚至一直走都没关系。但时间太晚了,而且外面太冷,他听到况嘉一打了两个喷嚏了。
“我手机没电了。”况嘉一摁亮屏幕,百分之十四,根据他的经验,这个旧手机在低于百分之十的时候就会自动关机。况嘉一可能都没办法打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