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量之大,尾音在空荡荡的旧屋子里碰撞出嗡嗡的回声。回声里听不出来是谁在说话,但就像是表情激烈的时候窥见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小麦惊慌地哽了一下,手向前摸索着想要关门,像是急于把这句话和门后的一切都掩盖起来。
斜来伸出一只手,比小麦更快地接住了门把手,手里倒着拎了一把螺丝刀,像个无害的摆件。
小麦从来没有预见过,这扇门被另一个人接住的时候,会让她如此紧张和抗拒。好像每根汗毛直立起来,反向扎进身体里,刺麻而疼痛。冷颤从头顶传到脚底,像泼头兜过来的凉水。胃里却腾地烧起一团火一样地,沿着食道和气管爬上来,烤得她眼睛和喉咙发烫。
虽然他听不到,但她还是心虚。
小麦被他伸手的举动引得身子一缩,看着像是被吓到,田军见状松开门把手,连忙退后了几步。
小麦转身,用身体挡住没有关紧的次卧门,紧张地看向身后的人。
却发现他手里拿着一个铁盒子,上面的锁舌形状很好辨认,这是一个旧门锁。
他的手沾上了一点灰,脸上也是,他有点紧张,下意识地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额头上有汗,手上有灰,一下子把脸擦黑了一块。
田军就这样顶着个花脸朝小麦微笑,笑得越温和,小麦越懊恼。
她不该说出”聋子”这样的话来,他听不到,可是他的眼睛可能会看到,他没看到,他的心或许能知道。
这样的懊恼也让她足够迷茫了,以至于分不清刚才那个尖声大叫的人是自己,还是现在因为一句并无后果的话在自责的人是自己。
田军只是扳过她的肩膀让她在旁边站好,拿起螺丝刀修起门来。他看上去不好奇,绝对不把眼睛往门里瞟一眼。他越是这样低着头垂着眼睛,小麦就越是不安。
小麦看着他低头忙碌的身影,忽然开口低声说道:“你对我不好奇吗?”
她话音刚落,田军手里一颗螺丝钉掉进地板缝隙里,发出一声轻响。他好像心有感应一般地,扭过头看向小麦。小麦句尾的口型还没结束——她自觉隐蔽的提问被发现了。
田军蹲下,拾起滚到地板边缘的螺丝钉。手指触碰地面的瞬间稍稍停顿了片刻,像是犹豫着什么,又或者在等什么。
他站起身,直视着小麦,手却直着朝身后伸去。
“咔嗒”一声响,次卧的门,第一次,彻底被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