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什么时节沙漠似乎都是永恒的荒凉。一些低矮的丘峦散落着,东一边西一边的随意生长,和沙漠里长出的那些凌乱杂草也都是一个德性。日轮远远地垂挂在西边,落日时分,太阳鲜红的吓人,又大又圆满,缀在孤拔而起的一座山峰正后方,仿佛是被树枝串起的一只巨大番茄。
这座山峰气势孤绝,犹如一道天柱,昂然于天地之间,是此处唯一高峰。日轮下落,为它浑身披染血色霞彩,苍鹰飞旋,自远方遥遥传来一声鹰唳,声震九天。
一道清灵玉光迅疾如箭,自落日的方向飞来,在孤峰之侧一闪,旋即失去了光影 。
凤剑阳端坐案后,手扶长剑,神态肃然。高台之上玉色灵光一闪,随即显出真容,一片玉碟自空中掉落下来,正正落在他的案上,轻鸣一声,旋即敛去了所有光彩。
凤剑阳垂目看了它一会儿,将玉碟从桌上拾起。
他生得凤目薄唇,神态冷而肃厉,身着一席金色道袍,发束高冠,冠服俨然。
坐在他对面的人看了一眼玉碟,又扫过一眼凤剑阳,将手中竹筹一丢,笑说:“看来今日你我是不能继续谈论道法了。”
凤剑阳并不答话。他将神识探入玉碟之内一扫,随即将碟片信手丢至一旁。
桌案前的人趣味地看着他,说:“还是飞云剑派那件事?”
凤剑阳颔首,道:“确实,仍是那件事。”
对面的道人看他一眼,见他面沉如水,于是一笑,复又将竹筹拿在指尖把玩,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他说:“飞云剑派本就是你们旋锋界的附属,现在满门被覆,弟子流散,你这个做长老的前去处理,本也是分内之事。为何如此不悦?”
凤剑阳沉声道:“此事颇有蹊跷。我并非不查,而是在逐渐细查。只是这种说法不是那人想听的,所以三番四次,总来追索。前几次还只是隐隐责备我办事不力,现下之意……竟倒是在试图威胁于我了。”
说到这里,他勾唇冷冷一笑。
那道人“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追问:“他说什么?”
“不过是些妄谵之语。”凤剑阳说,神态阴郁,道:“几番逼迫不见成效,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说我无所作为,只怕是与凶手有所牵连。再这样下去,他当上报伯宗主,讲我在此事中是如何敷衍塞责,有失职之误。并说要撤换我此次的追查之务,换其他长老前来执行。”
那道人玩味道:“不做这件事岂不正好?凤道兄正可安心修炼。我想贵派的伯宗主也不是那么不明轻重之人,道兄修为地位在此,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凤剑阳却敛目,道:“不。”
这下对面之人真正惊异了。
他本是半曲着腿,很随意地坐在桌案的另一侧,此时却不由直起身来,正坐坐好,问道:“难道望星阁主对伯宗主的影响力竟如此之大了吗?”
“那倒没有。”谈到容艾,凤剑阳就满心不悦,语调也带上了几分不耐,“他自然是有几分能力,毕竟他们都要结道侣了。枕榻之侧的人若对伯宗主连这点影响都没有,我看这道侣不结也罢。”
“那凤道兄的意思是……?”
凤剑阳不答,反而抬手将方才丢至一旁的玉碟再次拿到手中,慢慢研读起来。他这次读的很慢,一边读,一边自唇角泛起冷笑。
他眉眼都生的锐利,冷笑时更显出格外的讥诮,如同剑锋耀目,生出十分的寒意。
他慢慢道:“临近婚期,还兀自喋喋不休……不过是仗着伯宗主罢了,真当望星阁主的名号是自己挣来的吗?”
他又说:“我倒好奇,道侣结成大典的日期已迫近眉睫,这么切身重大的事他不去操烦,反倒还有心情来关心一个和他无关的下宗?真有意思。”
对面的道人将手中竹筹轻轻放在桌案上。
他说:“凤道兄是在怀疑他隐瞒了什么事?”
“正是如此。”凤剑阳说,唇边冷笑更甚,“他既然如此催逼,我便随他的愿……他自己不要后悔就好。”
他手中微一运力,玉碟瞬间化作簌簌玉屑,自他指尖倾泄而下。
玉碟化砂,凤剑阳原本冷肃的表情却和缓下来。
他说:“等我与道友推演完这局残阵,谈道事毕,再去不迟。”
对面的道人朗然一笑。
他说:“求之不得。”
***
碧蓝海,望星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