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之人已然消失,他留下的痕迹却还没那么容易立时消掉。原本假到令人厌恶的蚌壳天穹早已失去了虹光流彩的颜色,天幕之上,四处都是被剑气撕裂的破口。去掉了蚌壳内部那薄薄一层虚伪的教室,其后粗劣的蚌壳本体立刻暴露出来,不过是一些石灰石般的黯淡灰色。
被犀利剑锋扫过的地方全都破破烂烂,从妖蚌壳上刮擦下来的粉末在空中飘荡,失去了原本气派堂皇的颜色,现在看起来只是一些愁云惨雾,在人与剑的周围漫无目的地飘着。
庄玦看了手中的星光长剑最后一眼,将它信手收进袖中。这把剑现在已经完全摆脱了那种虚浮不定又散乱四溢的状态,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来看,都会确认它确实是一把长剑,而非什么烟尘星雾团之类的东西。
他的右手还在流血,但运剑的手腕仍旧灵活,随手旋转了一下剑柄,将青冥横肘送回目前。
“你还好吗?”他说。
青冥有气无力地回答他:“……这话明明应该是我问你。”
它说的没错。温热的血还是一直在流,青冥的剑身现在还能一直感受到那种流淌的热度,覆盖过剑柄,一直顺着剑脊延伸下来,逐渐流满它的全身。
“哦,你说这个。”庄玦倒是十分不在意的模样,看了自己血迹斑斑的衣袖一眼,说,“很快就会好的。”
“你我应该庆祝活下来。”他笑着说。
此时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而且和平时没有分别,青冥大受震撼。
它怔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刚才想说什么,闷闷地道:“……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原因是很明显的。作为一柄杀人的剑,在斗战中失去锐意,简直丢尽了剑的脸面。虽然青冥自认自己并非不努力,所达成的结果也算得上差强人意,但始终……这是不对的。青冥自己都知道。
虽然,飞光那样疾锐强横的剑,摧枯拉朽的气势并非青冥可以匹敌。它即使最开始就积极迎战,也完全无法与之争锋。最后所能选的和能做的,也不过仍是方才那样,使用稳健的守势,抵挡对方一波又一波的攻袭。
这一点,无论是庄玦还是刚才所谓的“封星江”,都非常明白。
“封星江”甚至一开始就指出这一点。他说只听青冥的名字就知道,一定是很好的守御之剑。
显然他是与自己很相熟的。甚至不止如此,青冥总感觉,冥冥之中飞光也与它如此相合。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一攻一防两把剑,都是真器,力量又相当。它们一定是被刻意打造成这样的,或许是一对对剑,又或者本就同出本源。所以青冥不知为何,也无论如何都不想与它相斗。
但……说来或许好笑,青冥觉得,它应该是在场所有生灵中,唯一一个这样想的。
剩下的两个人,还有飞光,都是一心一意,想要把对方置于死地。
这场完全不知所以的斗战又残酷、又激烈、又茫然。封星江的幻影连同剑的影子都一同消逝,可青冥却还是觉得,自己有点沮丧。
嗯……好吧,或许不是有点。它……它挺沮丧的。即使是现在。
庄玦作为他的主人,鲜血流淌在它的剑面上。青冥又为他难过,又因为自己此刻不能与主人一同同仇敌忾,仍在为对手沮丧,而更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