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躺在被封闭的密室中,胸前端端正正,仍旧摆放着他那一只标志性的红色莲花。
被妖魔海里的血红色泥土层层堆叠掩埋起来的秘密空间,现在早已被激烈剑气轰散开。庄玦从上方缓缓飘落下来,脚下踏着的是仍在空中飞荡的红色泥土尘埃。
那触感软而鲜活,如同踩着什么新鲜的□□活物。
妖魔海里昼夜四季都不分明,纵然头顶层层血肉废泥都被剑气呼啸轰散,暴露出来如同一个巨大的新鲜伤口,土壤的深处也并没有因此而多生出一些新鲜气味,也逢不到耀耀日光,将周围的陈腐昏暗照射干净。
飞光沉埋泥中不知多少年月。真器之剑,一定名动天下,却不知遭逢了什么样的命运,零落沉沦在妖魔海的血泥深处,名声与剑光都一并在时间长河中慢慢消磨。
虽复沉埋无所用,被发掘后再次握在庄玦手中,所幸仍然高洁纯粹,明光耀耀,不曾被邪异之气侵蚀分毫。
或许是因为庄玦带来了搜集的散落剑气,唤醒了它。真正的飞光剑此刻被他握在手中,安静驯良,就好像从一开始就完全是他的剑一般。
庄玦将剑一挥,将四周分外浓厚的血色气雾都削去一层。周遭的一切顿时都隐隐约约地显露出轮廓来,庄玦忽地低头,对飞光道:“你的剑鞘不在这里?”
飞光在他的掌中安安静静,任凭他的运使,却不回答他的话。
它非但不回答新剑主的问询,连心神也未曾与庄玦牵系起来。庄玦用自身的心神与它接触,探寻所得的,也不过是一片沉寂阒然的,死海一般的剑心。
他若有所思,重新将目光将飞光长剑洗礼一遍。飞光任由他,只是自身静寂若死,任何的外在关注,都无法在它的剑上心神,泛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凤剑阳在那边叫他:“庄真人,你的剑有什么问题吗?”
庄玦将目光从霜雪长剑上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扬声道:“无妨。”
他走了几步,走到已经蹲伏在尸体旁查验死人的凤剑阳身边,不在意地说:“只是不曾想到,此处也没有飞光的剑鞘。”
凤剑阳闻言,将眼神投向他手中长剑。飞光不同青冥,有修长锐利的剑身,庄玦站在他的身边,飞光剑的剑尖,自然就停留在凤剑阳的面颊边。
他稍微转头,就已经感受到那股霜雪一样的冷静自矜的剑意。
这样近的距离,简直不经意就会被锋利剑尖划破脸颊。凤剑阳是自己不在意,但飞光剑显然也显出了十分的沉静克制。
足够犀利,光芒四射,锋芒毕露。但也足够的沉静,如同寒江冷水,足够自持与自控。
凤剑阳说:“利剑如此,没有剑鞘,不仅易于伤人,也易于伤己。”
庄玦听了这话,反而流露出一点惊讶的意思。
他也蹲下来,将长剑好好地横在自己膝上,小心地避开它的锋芒,道:“我以为凤真人会说一些……此剑沉静如水,没有剑鞘遮拦,也不会轻慢伤人之类的话。”
“过刚易折,利剑易钝。”凤剑阳以他多年剑修的经验,给出自己的意见,“这样的宝剑不应该没有剑鞘,否则也难以成就如此犀利宝剑。剑在这里,鞘却不在——”
他凌厉凤目同样在剑身上一瞥而过,淡淡道:“或是我多心。但庄道友不妨听我一句忠告。不寻常之事背后必有蹊跷。”
“哦?那是什么蹊跷呢?”
凤剑阳摇头道:“我并非物主,怎能知晓?想来你与此剑渊源颇深,比我知道的要多得多。这谜题自然要你自己来解,我不过是局外之人。”
飞光就在庄玦的膝上,闻听这样一番言论,仍旧静默的毫无波动。虽然是真器之剑,却和凡间随便买来的一柄剑没有什么不同,显不出丝毫的性灵之象,只剩一片渊深似海。
庄玦垂眸看剑,微笑说:“凤真人。”
凤剑阳“嗯?”了一声,算作应答,挑起一边的眉梢,静待下文。
庄玦遂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容易接纳你做我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