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本来是有的选。
不用顾及同伴的能力,无需理会主教的挑衅,更不必拘泥于长老的算计,一力破巧、可碎万策——
可偏偏,他全部接下了。
他亲手奉起诸多锁链,再一条条缠在自己的手脚、身躯、脖颈,层层叠叠消磨自己的气力,直至死路。
但漓不后悔。
因为这些,尽是他的所爱所赐。
漓遵从他的指引,奉上自己所能争取的,再引颈戮刃下。
他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
所以,漓要一个答案。
*
“祖诺,祖诺……”
紧紧追咬着那道拖着冰棺与光子、高跃出塔尖的身影,漆黑炙束骤然自下扫上,堪堪擦着绷紧扯回的漆黑荆棘掠起。
斥满耀光且炙热的高空中,能量束撞上蔽空的白日。
片刻隐没无声后,白日骤然吐出巨大的火舌。
“霞谷的「祖诺」、戎壑的「祖诺」——”
低低呢喃自那倒挂的炽炎里传来,咬字华慢而腔调微诡,分不清是愉悦抑或癫狂。
悬刻乌圆间阵纹繁复,自煅融中旋开,徐徐将这叹息昂首的圆滑面庞勾勒。
缓睁善眸间黑瞳惋惜,映那穿阵而出的亮银械躯翻身抡足,狠狠掼在滞空人柩的背脊。
下一刻,有滚滚热浪携烟尘石铄,自左侧灌入塔尖。
再有接连摔撞声沉闷,掩住被护着推开的冰棺与光子,轻巧斜滑出光中。
最终,槲停在掉落的石铄块里。满地的金属块冷银与暗金混杂,伴着嘶哑的呛咳与细密的皮肉撕裂声,忽然浸入大股光白的血液中。
修长乌黑的五指覆着冰霜,伊瓦扒着白棺一角、勉力爬起身。墨罗下折裂关节紧绷,他正要站起,忽有剧烈的拉扯感自光中传来。
这一瞬,伊瓦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拽了出来,与身躯诡异地交错着,向侧旁踉跄两步。
偏生,他又于跌伏在棺头时叠回了身躯,剧烈的疼痛直冲脑海,逼得那对半睁的桃花眼眸紧阖。
粘稠光血压沉白羽,随急促呼吸颤乱。
恍惚中,一双琥珀眼眸轻抬,迷蒙扫视过周围。
伊瓦望见,尖锥右侧的尽头,艰难跪伏起的黑白身影下,断裂的荆棘间淌下黑血。
寻着这断续墨痕,越过融蜡般的垂光,他望见逼近至三步外的「伏尔甘」,诡异地僵止在奔行的姿势。
又于回转向左,越过那淌光的透明棱角,与一身白裘的清瘦光子对望时,缓缓瞪大了双眼。
而那覆在冷灰石面下的头颅,似是也有些惊讶地扬起少许。
“是你啊。”
戴勒斯的声音不大,却仍旧招来了阿勒夫的注意。交握的手不松,阿勒夫只寻着兄长的目光,偏过一双铭黑的缙云瞳眸。
注视着,这具借兄弟身躯行动于此的灵魂,在短暂的迷茫后、突然自眸中迸发出无比强烈的愤怒与悲伤。
并在他们长久且不变的静默中,缓缓陷入至深的绝望。
许是职责所在,又或是怜悯所致,戴勒斯终究是开口了。
“过来,伊瓦。”
在伊瓦不信任的瞪视中,戴勒斯只右手轻攥着什么缓缓拉进,又淡淡补充了一句。
“「墨」的元灵暴走了。”
思忖着,衡量着,燃猎如火的琥珀瞳纹慢慢凝了,映入那紧盯着冰棺的械躯少年、被掰着头颅生生扭开,继而大步迈向戴勒斯。
霞谷的长老向他的子民释放出友善的信号。
而提着双墨罗长袖站起,伴那冰棺浮悬的光子,亦算是回应了长老的善意。
算是?
拖足缓行过光暗的交界,偶有一缕炙白折散,照亮那眠封冰中的年轻面庞。
算是而已。
跨入透明屏障的刹那,鎏金的回路漫散于伊瓦蜷弓的腰背后,眨眼层层扩开、勾勒个三角体的轮廓。
冰棺沉落在长老身后。
可长老们却没有回头看哪怕一眼,连同矗立在戴勒斯旁侧的「伏尔甘」,被扼着俯首不能动弹。
至此,伊瓦缓缓挺直了腰背。
他注视着前方,生灵矗立如墙,淹没在骤然大盛的天光中。
生理性的眼泪溢上伊瓦如琥珀般的冰冷瞳眸,一瞬结了霜。
*
他不该。
半跏趺坐、呈掌奉怀。
白烛融蜡,自破损的右膝前渗出,汇入湿.黏紧贴小腿的长裤,又于靴前凝流垂淌。
微光蜿蜒着,自那紧绷的腕侧至足尖,慢慢滑过柔韧墨黑的皮料,最终,堪堪挂下一滴水珠。
在尖端涨开圆弧、在末尾收起细口。
溅落在那泓遥遥银潭中。
祂不该。
上翻的手掌垂搁在膝外,薄淡的血液散如碎瓷,自挑断了扯开了的肘间纹下。但当那松滞指尖轻托起,立时会有白花绽放。
继而,细密裂痕如丝,一瞬漫上脖颈。
一呼吸,便剥落下片片脆弱墨黑。
祂不该这般顺从。
仰望着,槲双手撑地,怔怔支起身。
槲的双手自满地光白中脱出,摇晃着垂在身侧;槲的掌心尚残存着一点钢板的冰冷与黏腻,但很快就淹没在自裂口涌落的滚烫中。
断裂的荆棘封不住崩解的乌皮,温热的血液自翻出的白皙皮肉上不断淌落。
可槲仿佛对此,无知无觉。
直到,一只挂银的革履虚点在槲的背脊,重重踏下。
祂不该就此臣服。
槲猝不及防匍匐下,不巧有尖锐的金属磕入眉心,将祂本就被砸裂了的额顶撕开。
疼痛算不了什么,可槲却拼命地弓起腰,试图仰转过面。
祂不能接受。
那支离破碎的手悬在头顶,隔空轻轻抚摸着。但真正触及的,只有泯灭飘散的尘埃,冰冷且轻盈。
祂……不能。
愈发急促的呼吸中,槲竭力上翻着眼,妄想再去一窥墨身的轮廓。
却被那坐在背上的人儿,一脚踩上眼帘。
“你见过这种姿态。”
欢愉笑着,绯仏伏低下腰背,将那双大睁着的癫狂乌眸贴到槲的眼前。
“你想起了谁?”
我,想起了……
不自知地,槲紧绷的唇张合,喉管发出嘶哑的抽蠕。
“嗬……”
槲的话语太含混,掺杂着粘稠的血沫与用力的呼吸,辨不清字音。
无法,绯仏只得收腿挪下腰背,半跪在槲的肩畔,俯身去听。
“阿……亚……”
仍旧模糊,绯仏有些不耐烦地皱眉,探手要掰着槲的下颏拉进。
却是甫一揉,就撵开层薄薄的墨皮,湿答答地盖在虎口。而在绯仏的注视中,褶皱的墨皮边缘黏在手背,翻摊开些残存的血管与神经,尚在张缩。
也是这停顿的刹那,槲骤然翻身折起双腿,如藤般柔韧绞上绯仏的颅颈,就猛地扭腰,狠狠将人掼在身侧的满地碎铄中。
又迎着那些尚未坠落的光血,双腿支起破碎的身躯,槲一手死死攥住绯仏的颅骨,一手成爪,指尖嵌入自己的咽喉。
槲就像要撕开束缚一般,在胸膛上扯下五道深深的血痕。
又在这竭力昂首间,嘶吼出声。
“阿利西亚!!!!!”
旧日的神明在呼唤暗的真主。
可回应他的,却是光的降临。
骤盛的白芒淹没了高悬的墨身,也淹没了这处塔尖仅剩的昏黑。视盲中,槲荆棘盘生的瞳眸陡静,短暂陷入了空茫。
因此,当炙空坠落,坚实的金属轻易摧折于白日下,槲无所觉察。
更何况,身下压着的人类消隐于繁阵中,焦黑的皮肉脱落,在隐隐融红的钢板上摔作齑末。
直到,遍淌融光的漆黑手掌掀抬,稳稳将那轮白日托在头顶。
鎏金的火舌倒腾下,径直将这趺坐的生灵笼罩。偏生祂还有闲心,抬起漫纹碎光的指点着鼻翼一抹,铭银狼面当即向两侧散去。
正当时,祂拢掌侧支面庞,一双圆仁低垂。
眸中无机质的银沸滚,轻含俯瞰过这地上的旧识与后生,别无二致的怔神与惊愕。
许是太过契合预想了吧,祂噗嗤一下笑出声。
继而,在槲拖着残躯站起,踉跄着走来时,祂回避般敛眸,探手在衣兜内摸索。
……别走。
熔浆粘连足底,令地上的神明迈入,便再难行寸步。
高空的存在却看着掌中摸索出的秘银残片,愣了片刻。又在注意到手上密集的裂痕时,无奈抿唇。
“拗死算了。”
低骂着,祂宽二指并住残片两角,便是虚捧杯盏,敬向垩土深处、开云高柱。
别再丢下我一个——
纵是半身陷入熔浆,槲仍在奋力展臂向前,抓向那似曾相识的、遥远又破碎的墨像。
可祂已倾掌,执破盏,洒不存在的祭酒。
潇洒恣意,牵动满身融光如墨泼。
“莫急。”
不知懒散应向何者,祂只笃定笑着仰面,并在望见塔外一艘驶近的巨大乌舰后,得胜般勾唇。
“很快解决。”
面向弧线光滑的舰底、低放的船板上,祂随意扬手,隔空冲那稳踩在边缘的挺拔少女招了招手。
又在倾身仰倒中,蓦然松了托举白日的手。
半掩在苍灰绒领的姣好面庞上,沉于军帽阴影中的清亮乌眸骤缩,牵动碎冰般的纹路移转,透出分绚烂的微光。
但高高吹荡起的戎黑长衣下,少女白袖银扣紧缚的双腕没有犹豫,怦然并合。
继而,她握住万千因果丝线。
这一瞬,有熔浆没顶,也有冰晶遏足。
但下一刻,阿勒夫已挣碎了裹在足上的冰,揽着戴勒斯的肩腰、转过半身。
在这交错的间隙,阿勒夫瞥见,伊瓦那双本如琥珀般暗沉的瞳眸中,渡上了一层剔透的霜花。
静默,长久且不变。
就如他们方才的目光般。
恰此,一具亮银的械臂擦着伊瓦的面畔飞过。他偏眸睨去,正见「伏尔甘」尚维持着急回转过身的姿态,四肢却已离了体。
「伏尔甘」的双腿倾斜,错叠撞在一起,与右臂一同飞离向左。
「伏尔甘」的身躯则向右划过道沉折的弧线,磕碰着摔在重新凝实的钢面。零件自他被剖开的胸膛与头颅中飞溅,伴着平整揭下的颅盖,滑出很远。
零件质地银亮,遥遥映那一身白裘的戴勒斯半边肩膀崩裂渗血,抱着突兀昏迷的阿勒夫,虚倚在如繁星零落的天光中。
而在这重覆的胧暗尽头,是俯首跪坐的槲,漆黑的皮肤同淡薄的白浆逆流,一点点将这具苍白残破的身躯修补。
我,做不到……
怔怔呢喃着,最后的神明却是忽的愣了下,继而迟缓昂首。
正当时,黑色拢合在槲的眉心,一双瞳眸轻抬于垂敛的眼眶中。祂任微光穿过瞳中盘生的漆黑荆棘,在空茫的至深处投下一点朦胧斑晕。
什么?
槲遥望着,熔损至不过十来米高的漆黑塔尖外,乌沉层云蔽空、巨舰压下一角。
槲注视着,一身黑衣的影展怀向天,以最从容、最放松的姿态,坠落在地。
槲却始终没能想起任何。
—— —— ——
漓恍惚发觉,自己好像已经睡了很久。
意识浮沉在静谧中,温暖的浪花抚过他的面畔,带来悠久的宁和与缱绻,卷走滞留的苦痛与无力。
漓不知,他是与何方逝者同眠,又是于何处怀抱沉坠。
漓只知,自己该醒了。
*
墨黑睫羽颤动着,缓缓掀开条窄缝。蔚蓝的眼眸无神,一束微光照入,轻易便探到了底。
薄暮的光不亮,自紧合木窗间泄进来的那一分更是极弱。
但随着漓的双眼缓缓聚焦,那朦胧的一线微光却是忽的晕开,灼热、耀目,刺得他不得不用力闭上了眼。
继而,漓撑着僵硬的身躯坐起,抬手捂眼,截在光照来的方向上。
高大的影用力皱着眉,试图适应敏感的眼瞳,可多日来积攒的晕疼与耳鸣却如潮水般倒灌来,直轰地他分不清前后。
摸索着,漓歪倒向床.榻.边缘。
于是,正坐在篝火旁沉默用着晚餐的斐尔,啪地一下竖起对蓬松白羽。
“「墨」!”
邦的一声,木门狠狠撞在小屋内侧。许是奔地急的关系,斐尔外套着的棒球服被甩掉了,标着根明黄的橙条,松垮挂在按门的右肘上。
但看着昏沉半跌在地的漓,斐尔根本顾不及这么多。大睁的一双桃花眸子未敛,他便大步奔了上去。
“「墨」,你总算醒了……”
“不对,你没事吧?”
匆忙将漓扶起,斐尔想伸手检查。可见漓用力捂着额头,斐尔当即意识了到什么,便转向床侧的柜头。
伴着瓶盖拧开、收纳在掌心,一丝甘洌的清甜钻入漓的鼻腔。
当漓自那天地覆转的昏茫感中脱离出来,他只看见自己捏着个玻璃瓶,透银的液面只剩下层浅浅的底。
漓愣愣盯了会儿,蓦然冷瞪向担忧守在一旁的斐尔。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责怪,斐尔懵懵眨了眨眼,就讪讪笑着解释道。
“是槲说,如果你出现念识不稳的情况,就把这水递给你。”
“嗯……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
这是有曰配给我的药剂,只有一份的那种。
但幽幽凝视斐尔片刻,漓终究是敛了眸,选择暂时不去纠结这件事。随手将玻璃瓶搁在柜头,漓稍稍正坐,就忽的开口。
“现在情况怎么样。”
斐尔刚松了口气,此刻正有些无措地倚在柜侧。猝然一问,他浑身一僵,才徐徐站直应来。
“今天是5月10号,你睡了七天。”
“真言入驻戎壑,现在基本全部接盘完毕。城内秩序稳定,而大部分滞留在此的光子也已送回光界,包括你身上带着的那些……尸骨。”
“另外,真言的舰队打算在今日日落后出发。你……?”
斐尔小心翼翼地抬眸探查,熟料漓根本不上套,只嗯了声,就突兀转了话题。
“子玦呢。”
漓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半点诘问的意思。
可斐尔却卡住了,久久出不了声。
他颤颤睁着对桃眸,又于低垂间,缓缓敛起那琥珀瞳眸中的微光。而漓亦半阖起一双蓝眸,黯沉纳不进光。
但在静默中,当斐尔逃避般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时,漓轻吐出一口气。
“斐尔。”
浑身抖一个激灵,斐尔罚站般杵着,眼一闭、心一横,就一股劲全倒了出来。
“大长老带着子玦回去了。”
“他的身体完好,但一直没有醒来的征兆。”
“你,我也……”
察觉到自己过分明显的颤音,斐尔顿了下,用力捏紧双手几秒,方狠声陈述道。
“是我炸掉了祖诺塔的核心能源管道。”
“而支撑太阳的、「壁」的备份能源……是巷里的光子们截断的。”
这个额外的回答显然不在漓的预料中,他有些讶然地瞥了斐尔一眼。
但这一短暂的对视,却叫斐尔的瞳仁惊慌横移过狭眸,转到了另一侧去。
“先前给我们调酒的酒保,你还记得吧。”
“祂是个影。”
“但我在祖诺塔赎下祂的时候,祂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
所以,祂想拖着全戎壑一起死去。
漓在心中补上了斐尔未尽的话。
也是这时,窗间的微光闪烁了下。就好似有生灵虚倚在木板外,因其中一者的歉疚而引起轻微的推搡。
但漓没有去看。
他只收回视线,在斐尔的身躯愈发紧绷中,挪膝下了榻。并在再难忍受的光子后退跌跪的刹那,漓忽的迈步揽上前。
“「墨」,我……!”
下坠的身躯被钳制在折起的右臂间,连着斐尔的面也埋进了漓的肩头,强行咽下这未尽的道歉。
斐尔下意识地抬起双手,不知是想回抱还是挣扎。但最终,他还是放下了,紧紧攥住长裤两侧,试图借此遏制弓背处的颤栗。
斐尔希望,他能听到漓的回复。咒骂也好,安慰也好,只要漏出一点声音就行,让这过分平静的沉默,不再那么窒息——
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或许是良久,又可能是片刻,漓的臂膀有所松动。也是这时,窗外响起了些微骚动。
低垂蓝眸轻抬,正与那名扶在门框左侧的柩对上目光。荆棘盘生的乌眸缓缓瞪大,又在看清了什么后,蓦然浮起一片迷茫的空白。
槲似乎,无法理解那种沉黯目光,会出现在漓身上。
又好像,只是单纯接受不了。
相望片刻,到底是槲先败下阵来,咬牙别过头,侧身给紧随的阿勒夫让出道。
阿勒夫没戴面具,所以当随褶裙翩停、滞在半步跨入门框的姿势时,他俊朗五官上锋眉微皱,透出分清晰的不忍来。
偏生,漓还似完全没察觉一般,冷漠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
漓的声调完全没有起伏。
死寂地让阿勒夫不禁皱眉。
“……协助真言接手戎壑全城的运作系统。”
“我是主要的设计者之一。”
得到简练的答案,漓点点头,就松开肘间僵成了一块钢的斐尔,随手捞起搁在柜头的腰包与伞。边收拾着,漓边走向门口,提起挂在勾子上的宽松外套。
将黑衣轻盈披在肩头,漓便跨出门去。
阿勒夫不敢拦,槲不会拦。
因而,漓畅通无阻,走过簇拥挨着五六名光子的窗边,经过围坐站着数十名光子用餐的篝火。
所有生灵的目光都聚集在漓的身上。
但漓已无心再回应任何同族的视线。
直到,漓将要迈出这洒满夕辉的长廊时,阿勒夫忽然叫住了他。
“你去哪儿?”
半步跨入昏暗的漓止在门口。他顿了许久,方开口缓缓应道。
“去找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