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被那纤细的少女带着,一步踏入倾空游辉。
浮金披落,在她自在昂起的面庞,在她明媚雀跃的眼里。那双深红的瞳眸浸上了片刻灿阳,亦将那始终赤忱的热爱照地熠熠生辉。
压着叠降的琴高尽的弦,轻罗迷蒙、绸缦晕光,一瞬旋盛如花。明明已近尾声,南柯却依旧无比享受,尽情追寻向影们的踪迹。
短暂的安静降临,漓突兀意识到,自己笑了。
猛地收回视线,却径直撞入副温柔的笑颜,漓怔住了。他一时间有些摸不准有曰的情绪,但当那清冽的声音响起,漓放任自己停止了思绪。
“你是该好好笑笑了,漓。”
透粉的唇珠微张,随即便在抿弯间化开了。点点蔚蓝的泡泡不住晃动,漓轻含起一双圆仁,银质的瞳眸比方才更加明亮,也更加蓬松。
“嗯。”
漓轻轻应了声。
有曰却于重起的宁和旋律中,听到了心火的怦动。
你根本不知道啊,漓。
半合的狭眸里,鎏金浮涌起万千喧嚣。
你真的……
轻轻的吐气恍若叹息,有曰低垂下头颅。接着,他曲起右肘,踏前一步,便是骤然向后扭过腰身。
仓促旋退的脚步支在横展白袖的尽头,漓惊愣的圆仁现于回转的面庞上。而有曰侧首注视着,牵扣的指尖松脱于缱绻呢喃抵达的时刻。
“去吧。”
那盛亮银川不期闯入视野,刚找着点感觉的源宵怔怔挪不开眼,南柯却突然收抬起她们相握的手。
“我离开一下!”
“欸?”
纤细的双臂将自身推离,再如翼交叠拢在胸前。南柯胭脂色的小皮鞋交错着圆画着,托着那端庄的天鹅颈项,轻盈掠过空旷白瓷。
末了,顺着翩绽的裙摆,少女张开有力的肩骨。迎着独自踉跄来的孩子,南柯袒.露.怀抱。
又偏若恰巧,南柯飘飘荡起的素手正归进漓裹来的五指,漓下意识护起的臂膀兜住了南柯挺正的脊背。
渐止的弦音里,柔韧的腰肢利落仰倒,酒红的罗绸安静垂落。定格在这明丽的中央,漓定定注视着那朵别在鬓侧的红山茶,方缓缓自易位的袭击中抽离。
长揽辉光的华袖敛覆过蓝钻胸针,有曰松弛致礼,堪堪回神的来客们方迟迟汇起掌声。回响的热烈叫源宵更加无措,慌张地左右看了看,就迅速提裙应下。
而此刻,漓方将南柯扶起,捧着她的手肘轻轻搁在腰间。面对南柯那尚未褪去专注的凝望,漓仍是不自觉地投下珍视。
“抱歉,希望没吓到你。”
这个道歉很突兀。
但当南柯置身喧嚣的空隙,再一次久久地观察这双陌生的柔软的银眸时,她突然理解了。
就如她看见影被抛过来的刹那,便立刻明白这是对她的邀请。
“不会。”
晕落璨芒的漆黑面庞上,南柯欢快弯起眉眼。
“你接得很好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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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兴趣吗?”
克莱因蓝的瞳眸映着,有曰自后扣住漓的右肘,边友好调笑、边轻巧将漓的手拉下,思绪正暖暖煨着寂静的心火,就倏忽被询问扯离。
诸多跃跃欲试四散开的来客中,清弦侧眸,迎着丹的邀请反应了片刻,最终却是敛眸摇了摇头。
“我要照顾羽生。”
解释着,这位高大沉稳的影回过身,越过丹帽上的白玫瑰,遥遥瞥了眼。然后,搭上肩来的羽生就截住了清弦的视线,带起点白金披风的摇曳。
“又开始了。我还是幼崽啊?”
在这含笑的抱怨下,昂首的少女迟疑一瞬,就倏忽向后转去。银灰的项链躺在她的锁骨,椭圆的月光石刹那流转过氤氲,丹遥遥注视那倚在柱上的人类几秒,突然迈开步。
近乎敏锐地,乌眸于军帽的阴影里偏来,不规则裂隙里的莹白微光如稠浆般流淌。有侍者托着满盘美酒途经,便蓦的被搁入杯见底的琥珀。
层层翻涌的华蓝裙缎后,有曰牵着漓大步走过。边缘的休息区近在咫尺,漓却忽然开了口。
“不继续跳吗?”
“我可舍不得再让你离开。”
甚至没有回头,有曰脱口讲出。
“接下来就是正式的交谊舞,会有换舞伴的流程。”
等再走两步,进到无人的沙发与矮桌间,有曰察觉到什么般猛地返身。
正捉着漓偷笑,当场梗住。
“好吧。”
为漓眉眼间的浅温与欣悦撩起痒意,有曰淡漠锐利的面庞勾开浅笑,他便昂颈凑了上去。
“我就是不想让你走。”
单簧管吹起柔和的长音,穿引着钢琴低低的跃动,来客们于明媚的殿堂中翩翩起舞。
人类小孩顶着白胖的猫咪兴冲冲跑过舞池边缘,不巧绊着对白裤贴裹的肉腿。还得是那双镶金的高筒靴灵活一转,才堪堪擦着飞扬的小披肩倒退绕过。
于是,羽生先清弦一步,迈入稍暗的休息区。
光线仿佛都汇向了绚烂的中央,留予长桌上一行行点心的只剩平淡光影。慵懒的旋律亦被隔绝在了这片安静的角落之外,唯有银叉与瓷盘磕响清晰。
“你们还是这么嗜甜啊。”
沙发上的两影撩眸,正迎入清弦放松盈笑的视线。他克莱因蓝的瞳眸刺目而缺乏生机,此刻渡上了一层低饱和的影子,却显得宁和且柔暖起来。
在有曰右手边的单人座上,清弦是空着手坐下的。再看他两,嗯,各端一盘切片蛋糕。
“你们不去玩玩?”
见有曰岔开话题,清弦边抬手接住兄弟顺路带的鸡尾酒,边轻笑了声。
“我们哪儿会。”
羽生随意将自己倒在清弦的对座,然后懒散瞥了眼外侧。干净的丝袖晃过辉亮,华蓝的浪间飞过雀灰,遥遥划过锢蓝的眼里,羽生就倚着沙发的软背翻过脑袋。
“倒是你,这么在意漓和小朋友接触?”
面对清弦的调侃,有曰闲散捏着银柄的指尖一紧。可不及否认,羽生就拖着长调搭上腔。
“是啊,超在意的——”
漓抿下奶油的唇一停,银质的眸子怜悯滑左。而那放松躺着的高大青年只垂睁来一枚锢蓝的眼,甚至在注意到漓的目光后欠欠地眨了眨。
“清弦,揍他。”
“好的。”
漆黑的影子一瞬攀缠上羽生的四肢,巨大的锤子于他脑后扬起。
而羽生刚不可置信地仰来面庞。
“咚!”
“额啊……”
面对抱头俯到膝上的羽生,漓默了几秒,最后还是抬手隔空按了下。他的身边,有曰嗤笑一声,掺着淡淡怀念,便偏眸望向清弦。
“所以,你想说什么?”
膝间交叠的十指捧着一泓浅金,遥映过疑惑抬头的羽生,摸索着冰冰凉凉像敷过药的后脑勺,慢慢直起腰背。
长久凝望着这抹璀璨的鎏金,清弦并没有因抓包而收敛,只于朦胧光影中、轻轻含起对克莱因蓝的瞳眸。
“没什么。”
清弦的目光总是浸着力量感。
不锋利,不厚重,但能盖过他眼中的一切感慨与温柔,无法忽视。
“只是在想,你终于明白了。”
有曰突然记起,在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清弦曾信誓旦旦地宣告。
他狭长的眼愣愣微睁了片刻,便随垂敛悄悄含起一颗鎏金的瞳。
“我也没想到。”
——有一天,你会知晓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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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胖的猫咪在沙发上摊开肚皮,侧抱着的小孩半埋进蓬软的毛里。在这愈发黯淡舒适的光线里,平稳的呼吸亦将猫催得昏昏欲睡。
以至于在阴影笼罩上来时,只有猫的腮跳了两下,撩动胡须弹颤。
“睡着了呢。”
深红的瞳眸新奇地观察着,南柯俯身撑着膝,几缕洁白的发丝自漆黑的肩头垂下。
“我看这小孩刚一直在拉着猫转圈……估计是闹腾累了吧。”
虽说语调平稳,但少女的声音却同样透着疲惫。南柯转头,见源宵跪趴在沙发边缘,一手枕脑袋一手薅着猫肚子,短暂陷入了沉默。
“你到底是真累还是想撸猫?”
“真累。我站不起来。”
然后就顺势栽入猫猫的温柔乡是吧。
“帮我一把啦。”
面对朋友软软的撒娇,南柯鄙夷的神情维持了片刻,终究还是消失在纵容的叹气中。
“来,手。”
“嘿——咻!”
日暮了。
层层酒红的罗绸堆叠在米白的沙发上,南柯坐在了一朵蓬松的山茶花中。听着,遥远的絮语被猫咪逐渐响亮的呼噜声盖过,两只匀称的小腿缓缓摇晃起。
舞会已接近尾声。
惬意轻含的眼里,辉亮的中央浸入暖橙,人类与光子并肩行向教堂尽头。轻盈的黑上晃过璨星,华蓝的浪间飞过雀灰,而在她们离去的后方,身披长夜的青年安静地坐在舞池对侧。
在米白的沙发上,在同伴的簇拥中,安静地凝视向身侧。
他似乎听影们聊了一下午。
乐师们都要退场了……嗯?
钢琴的乐师顿住起身的动作,一对发羽原地打直。循着他惊吓的源头望去,南柯却只见到影信步迈前,米白的茶几随之无声漂移过直角。
然后,伴沉稳回身,青年垂揽高举的右手,将自肩头拖下的星空高高掀起。
并单膝跪在了那位教宗跟前。
“哇哦。”
瘫在软背上,源宵发出了疲惫的赞叹。但鉴于这个距离角度看不清更多细节,她便慢慢腾转过脑袋,边捏开猫猫的粉爪垫,边懒声谴责道。
“这下知道开场那支我们的行为有多失礼了吧……”
源宵等了片刻,不见南柯应答,立即紧张地撩起对樱粉眸子。
“我说,这次你可别再去打扰他们哦。”
乐师们简单商量过,便走向了各自的歌喉。在祂们前方,漓牵着有曰的手,一步步倒退入满堂柔和的霞光。
“……嗯。”
辉晕朦胧,笼罩在了这对徐徐相贴的影们身上。迎着暖光,舒展的脖颈流淌蜜金,璀璨流银熠熠生辉。
“当然。”
陈旧的乐谱翻到最后一页,离去的乐师回到了钢琴的长凳边。倾听着勾画着这松弛灿烂的一切,所以,在钢琴轻盈跃动响起的时刻,南柯看见了。
为那悠悠翩旋起的墨缎牵引,悬浮的水团缓缓拉长。多棱的弧面晃过碎芒,莹润的鳍飘飘浮于流线型的身躯两侧,配合长尾拍下,不稳地扑腾了出个水花。
翻转着将通透腹部展露,鲸欢快游入圆曳的墨缎后。飞出的却成了群鸟,扑朔振翅,眨眼高高拉起道纯净的绶带。
目光情不自禁地追寻着,南柯昂起头颅,偏有一尊剔透的鹿慢悠悠踱步过她手旁。角的枝杈汇作巨树,轻巧将少女的视线牵走。
于是,兔子跑跳着奔进了视野,狐狸盘尾坐下。鸭子踩在水豚背上扭头啄起背羽,狼与鹿一同昂起颈项。
那无数温顺的纯水造物已自四面汇来,聚拢在舞池周边,抖擞着晶莹毛发与身躯,生生包了圆。
泡在这无数咋呼呼的喧闹里,鎏金的眼眸惊绝波转,显然是看不过来。
仔细盛住面前盈溢的每一分欢欣,无机质的银瞳里沁润暖意。
直到大提琴磅礴的弦音将一切梦幻覆盖,直到高耸的扇扇拱窗訇然大开。玫瑰的花瓣自翩荡的纱帘间飘落,如雨倾倒入教堂。
彩窗的倒影中,乐师们于同一张长凳相倚谐奏。钢琴的顶盖上,鼓缩过圆肚的蛙跳下乐台,留予酒红点落。
边缘的朦胧处,清弦伸手接住一片。继而,他迎着无数溶解的小兽与怔愣站起的羽生,稳稳托回胸前。
澄澈水流盛起霞光,盘旋着攀升着,散在了万千坠落的花瓣中。肆意圆舞于这闪耀的最中央,漓与有曰独享彼此,赤忱的爱意永不停歇。
而红裙的少女静静地坐在满地花瓣上,一枚水晶不期掉入她怀中。迟疑着,南柯伸手去触碰,未经雕琢的棱角却开始消融,带刺的翠茎抽长其中。
眨眼,娇嫩玫瑰热烈盛放于指尖。
定定捧着这份属于她的奇迹,南柯温浅弯起了唇角。
“真的……就像童话一般啊。”
满足的呢喃中,猫咪舒展前后四爪,用力伸了个懒腰。翻落身上堆叠的花瓣,祂就在甜香的簇拥中,翻身抱住了熟睡的小孩。
然后,于顺毛的安抚中,慢慢重新打起了呼噜。
—— —— ——
泛白的天边已经暗去了大半。
晚风拂面,吹起树丛鲜花沙沙,也在羽生的面颊落下一丝凉意。层层哑金的披风垂覆住黑铁的鸢尾,他趴在栏杆上纠结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思考。
并扭头将问题抛给守候旁侧的兄长。
“丹怎么办?”
“等她下来吧,一起走。”
清弦平静地接道。
羽生却抬掌按上自己的后颈,裹着映落的影子虚虚揉捏。
他们身后,人类小孩迷迷糊糊揉着眼,被源宵牵着,与散场的人流一同踩过厚厚的花瓣层。
胭脂色的小皮鞋轻快地一提一跨,与不断翘着尾巴蹭过来的猫猫玩绕桩,南柯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稳挥起,水晶的玫瑰随之摇晃,在她欢笑的面庞掠过流辉。
漓刚要带有曰开溜,就被飞窜下台的乐师一把拽住。显然,先前为加一支舞做出的旧王朝手势刺激到了他,焦躁的质询当头将影们淹没。
直到白裙的光子按上乐师发颤的肩头。
直到盛光炸响于七彩的琉璃外。
突然的轰鸣将所有不安与道别都赶走,叫尚未离去的宾客们纷纷仰起了头。
教堂窄高的拱窗边,南柯贴上玻璃,好奇地寻找声源。挨过来的源宵同样开始探头探脑,一时忽略了费力扒在窗沿的人类小孩,悬空的两脚使劲乱蹬。
羽生猛地撑起身,但注视着那光团爆散、道道如星坠落,他的惊乍也慢慢平了。
这是……烟花。
羽生迟钝地回忆着,耀目的光芒竟已如此久远。
直到怒斥打断思绪,羽生在清弦不知何时揽上的臂弯里扭过头。
洁白的信纸自翻涌的长墨中飘来,暂时堵截住抓狂的乐师。迎着升起的群星,镀灰的白礼鞋踏上了无形的楼梯。
“跑起来!”
巨大的爆响盖过了有曰张扬的高呼。
于天边尚存的一线白前,绛紫的泡沫骤然溅开。璨金的烟火高高跃入夜幕,又如雨兜向这满城灯火。
而在那漫天逸散的坠星里,有曰牵着漓,飞奔向旋阶尽头。
哗啦一声,长衣卷过攀缠铁饰,倚在窗侧的人类少女回首。
在那迅速抽走的流银夜幕后,丛丛天蓝盛放于透明的台阁上,瓣瓣桃粉的花火打着转飘下。欣赏片刻,尼刻无奈一笑,就重新转向面前的两位影。
诸多震耳欲聋的余响中,悠远的鸣叫顽强地挤了过来。浮升的长鳍撩起发丝翩扬,有曰望着缩小的鲸愉快地转了个圈,便一翘脑袋,游向了高空。
正显出无数晴蓝的鱼跃。
它们拖着鳞片般的碎光,在遥远的夜幕穿梭过葡紫的烟花,在影足下后退的阶梯里跃过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泡泡。
末了,晴蓝的长烟迟迟落入城墙。
并于短暂静默后,倏忽炸开万千锦簇。
人群里,轻拍着怀中瑟瑟发抖蜷成一团的猫,南柯无奈笑着,希冀抬起双绚烂绽光的红瞳。
栏杆边,清弦与羽生并肩矗立在青红的斑驳里,看长长的流星交叠,看小小的烟花迸过其间。
自此,焰彩不再停歇。
跟着坐在瓦片斜顶上,漓侧首,静静看着有曰、欢欣将一切观览。徘徊的鲸放声歌颂,烟花的余响震耳欲聋,但挨着指尖,漓清晰地听见了。
属于有曰的心火的,强烈怦动。
夜幕彻底沉落。
短暂的烟花秀也结束了。
轻柔的风声洗涤疲惫的耳蜗,有曰放松阖眼片刻,就垂颈撑地站起。他散漫迈开步伐,一级级踩下乌瓦,又于屋檐边突然回身立定。
有曰注视着,漓仍旧盘膝坐在原地,没有动。但那双温柔望来的银眸里,盈起了纵容笑意,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
意外地难以思起厌恶,有曰从心勾起浅笑。
然后,他倒身躺入舒适的夜风里。
任这恣意的身影逃出视野,漓带着果然如此的神情,一刹化水溃散。
而在那升腾的水垫上,迎着灯火通明的万千街巷,漓自有曰背后悄悄贴上。
今日的囹川没有宵禁。
夜晚,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