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阿姨忙着联系人运走尸体，小孩们都被吓得神志不清，根本没人有空注意到关左的异常。

关左烧得稀里糊涂的，当晚做了个梦，梦见自己长大了，搬到了福利院的三层，他也开始欺负弱小了，然后又搬到了福利院的四层，最后一直在那里生活到老。

“要被永远困在这里了”这一念头在关左心中升起，随之而来的巨大悲痛直接将他从梦中逼醒。关左在凌晨时分猛地睁开双眼，大汗淋漓，缓了几秒才想明白刚刚那些只是一场梦，而后才慢慢地松了口气。

关左寂静的深夜里独自平复了心情，暗暗做了这样的决定：病好之后，就离开这里。

关左也确实命硬，在没有任何药物的帮助下，和病魔缠斗了三天便扛了过来，状态开始逐渐好转。

关左知道，大多数夫妇只愿意领养还在襁褓中、未记事的孩子，而他如今已经五岁了，所以从正常途径来说，他很难离开这里。

可是如今关左去意已决。

既然正常途径走不通，那便走不正常的。

于是，关左开始在高楼层孩子们的监视下偷偷囤粮，在自由活动时间勘探福利院四周的地形，记下了管理阿姨的巡逻、换班时间，并摸清了门卫爷爷的钥匙储放位置，而后制定了一份详细的逃跑计划。

他最后也确实成功地从福利院逃了出来。

关左逃出来后便一刻不停地奔波着，风餐露宿、日晒雨淋，花了大概一周的时间，才从福利院步行到了一户他曾寄宿过一段时间的亲戚家。

这几天跋涉下来，关左像是在泥里滚了一圈，身上没一块地方是干净的。而亲戚在开门后反应了好一阵，才认出自己眼前这脸黑到眼白似乎都在发光的小孩是关左，十分吃惊，迅速将关左让进了屋内。

关左没敢碰亲戚家里的任何东西，怕弄脏了不好洗，站在屋子中央也不找地方坐，眼巴巴地看着大人，似乎有话想说。

他想了一路的话。

亲戚看关左一眼，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而是迅速走到家里的座机电话边拨了一通电话，电话一被接通便愤怒地质问道：“喂？是福利院吧？你们怎么管事的？孩子都跑出来了不知道吗？”

“谁知道他怎么跑出来的。”

“对，他现在在我这里。”

“我的地址是xxxx，你们动作快点吧，派人来把孩子接回去。”

“什么？还要我送？我可没时间。”

“行吧行吧……真倒霉，明天就给你们送回去。”

亲戚挂了电话，这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问道：“诶？你刚刚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关左内心冰封万里，凝结出了百丈寒冰，他识趣地闭上了嘴，摇了摇头。

关左要说什么亲戚其实心里门清，无非是“让我留下吧”这类不切实际的请求，因而见关左不说了也不深究，换了个话题：“小关，饿了吧，你姑今天去镇上卖我们地里刚收的农产品去了，要晚些才能回来，我也不会做饭，家里只有中午剩的一点面条，你将就吃点。”说完便去厨房给关左端了点中午的剩饭出来，而后就锁上卧室的门进屋睡觉去了。

此刻正值傍晚时分，泥瓦房内十分昏暗，亲戚却连盏灯都舍不得给关左开，好在饭桌靠窗，有月光照亮。

关左也确实饿了，他从福利院带出来的食物在第四天就发霉了，第五天就全吃完了。关左上了饭桌，把坨在一起的冷面条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决定先补充体力，然后吃完这顿饭就走。

他好不容易才从福利院逃出来，绝对不要再回去。至于要去哪里，他现在还不知道，拾荒、打黑工，总能有口饭吃，睡桥洞、睡楼梯间，总有地方住。

可关左吃着吃着，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到后来连自身平衡都不能保持，身体一软，便从长木凳上栽了下去。亲戚家里的地面没有铺水泥，关左的脸贴着的是一片坑坑洼洼的土地。他此刻倒在地上，连自己的一根手指都控制不了。

在最后失去意识前，关左在模糊的视线内看到已经“睡了”的亲戚又打开了木门，从卧室走出。

……

……

……

关左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再次睁开眼时，他又回到了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