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关左在学校外面租的单间没几天就要到期了,因为打算从格雅退学,他便没再向房东提出续租。
李修墨在了解到这一情况后,当即便表示可以收留关左,让他来自己家住,并且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关左最近确实没有心情回家,此外新学校那边的入学手续一个多月就能办下来,之后他便能去学校寄宿,这么短的时间也很难再另租房,而且李修墨家离他打工的餐馆又比较近,于是,权衡之下,关左最终选择厚着脸皮接受李修墨的善意。
所以,关左今晚下了晚自习后,本来是受李修墨的邀请,要去他家提前看看居住情况的,书包里还背了给李修墨的妈妈准备的见面礼物,这之后则打算顺道去兼职。事情算是安排得挺完美,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半路冒出来个梁邛,瞬间便把一切都搅乱了。
关左在想办法甩掉了梁邛的司机后,没再去找李修墨,而是径直去了打工的地点。因为上班迟到了半个多小时,店长很生气,但在关左极为诚恳地道歉和解释后,店长很仁慈地没有扣他工资,却也严肃地警告了下不为例。
几个小时后关左下班,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出租屋,已经累到了沾床就睡的程度。只是这一觉也并不安稳,在早上七点时,关左破天荒头一回地接到了班主任打来的电话。
“喂,是关左吗?”
关左当时还没睡醒,整个人宛若一叶扁舟,在困海中起伏飘荡,仅凭少数浮于水面的意识应付着老师的询问:“是的。陈老师,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诶呀,关左,我仔细看了一下你的情况,你貌似不能就这么从格雅退学啊。”
关左刚开始还没什么反应,思维运行缓慢,待默默想了几秒后才明白过来班主任这话是什么意思,刹那间便惊得翻身坐起、困意全无,问:“陈老师,您之前不还说这事没问题的吗?”
“之前是我没搞清楚,”班主任也颇觉懊恼,解释道,“普通学生自然是来去自由,可你当初是跟格雅签了合同的呀。不然你以为学校特地给你优惠图什么?不就图你在格雅念书嘛。”
“合同?”关左感到不解,“那合同虽然当初是我父母签的,但事后我也看过。我在格雅每念一学期书,格雅就给我一学期奖学金,成绩不达标则会被学校酌情劝退。我现在主动提出退学,按理来说,只要放弃了这学期的奖学金就行,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我刚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但事情没我们想得这么简单。你要退学,须得是格雅提出来要你退学才行,你自己主动提出退学算违约,是需要支付违约金的。”
虽说距离上一次查看那份合同的具体内容已经过去快两年了,但关左仍然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从未在合同上见过“违约金”之类的字眼,便质疑道:“合同里有这项规定?”
“有的,不过确实并非一目了然。是在第二页中间部分有一句‘其余条款需遵循招生办出具的规章明细’,而招生办的规章明细里对你这种情况有明确规定,大概意思就是,若特收生以不合理的原因提出退学,需赔付违约金。”
“这不难理解吧?” 班主任举例道,“比如一名特收生之前都在格雅念书,最后一学期却提出退学,然后跑去别的学校参加高考,那格雅之前在这名学生身上的投入,不就都是在为别的学校做嫁衣了嘛?”
合同一直都是养父母在保管,关左当下也无法立即查证班主任所言是否属实,便尝试寻找别的突破口:“可我的退学理由是经济困难,这种原因也算不合理吗?”
“学校不是每学期都给你发了奖学金吗?所以,经济困难这种理由,校方是不会接受的。”
关左:“钱都在我父母那,没到我手上。”
“你父母是你的监护人,学校是可以把钱打到他们账户的,而且有权默认你能拿到钱。学校给了你奖学金是不争的事实,你说你没拿到钱,这对于学校来说很难被证实,而且这种算家务事,也不该学校负责。”
关左无言以对。
良久,班主任叹息一声,道:“总之,情况复杂,你的退学申请估计暂时批不下来,所以,你今天还是先回学校继续上课吧。”
“不过你说的情况也是个问题,我可以帮你问问学校的相关负责人,但别抱太大希望,估计多半都行不通。”
关左将视线从屋内移向窗外,只觉今日的晨光金黄灿烂,可惜屋外高楼大厦耸立,便只能从建筑物的夹缝间窥得一束温暖。
关左还是在班主任挂断电话前说道:“谢谢陈老师,麻烦您了。”
·
关左抵达格雅时正是上课时间,但他去意已决,并没有回到本班教室上课的打算,而是直奔班主任的办公室,此行的目的只是想再当面跟老师咨询一下退学的事。
关左到了办公室却没见到陈老师,经由其他老师提醒才想起,班里现在这节课正是陈老师在上。
为了能在下课后第一时间堵到人,关左不得不又改变主意,迈步往高二七班去。但在距离教室只有几步之遥时,关左又不禁放慢了脚步,只因突然想到,这样岂不是又要遇上梁邛了。
话说昨晚自己最后还是溜了,梁邛得到消息后应该不会生气吧?虽然感情上是这样希望的,但理智告诉关左,这不太可能。
梁邛这人,很记仇,而且睚眦必报。自己这般违逆他的心意,应该是把人得罪透了。
然而比起梁邛的报复,关左眼下还是更忧心自己的人生,又想到教室里这么多人,而且还有老师在,光天化日之下,梁邛怎么着也不敢乱来吧,再者,待会下课了自己溜得快点,梁邛说不定压根都不会发现自己。
至此,关左心中再无顾虑,依旧选择从后门进入教室,全程悄无声息,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也很顺利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眼下也只能等待了,关左便认认真真地听起课来,期间却总忍不住拿视线偷偷往梁邛所在的方向瞟,也没啥别的意思,主要是怂,想随时警惕着梁邛的动向,以知悉自己是否有跑的必要。
二十多分钟后,下课铃声终于打响。
一节课下来,陈老师把自己讲得是口干舌燥,晃了晃保温杯里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随后拿起桌上的教案夹在腋下,扬长而去。
关左当时正在记笔记,抬头看了一眼班主任离开的背影,想着把这句话写完就追上去,但就在他收回视线的那一瞬间,在余光中发现,跟自己隔了好几列座位的梁邛此刻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紧接着又转身往教室后方走,而后右转,最后则笔直地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