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开启密室
走到白院要5分钟,宫先生就一路骚扰了秦川5分钟。后者烦不胜烦,却被前者理解为欲拒还迎,加大了迫害力度。
宫先生毫不嫌弃地用鉴赏美食的姿态陶醉埋首秦川满是汗味的黑发里,数秒后秦川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肘:“别在这闹了!看路!走哪去了!”
宫先生捂胸顿步,依依不舍地把脸从秦川的油头皮上抬起来,才看到波师他们已经在某条错综复杂的小径交叉口转了个弯,靠近了一个房间;而他正打算带着秦川径直往前走。
宫先生停在岔口若有所思,见秦川快步往那边去了,才急忙赶上:“我统共就中午那会被师长带着急匆匆来过一次,记不住路是很正常的!”
秦川没理他这句“挽尊”的话,镜片后的眼睛眯出一个非常微妙的弧度。
霸道总裁急着在多年炮友面前找场子,当即大步迈过去抓秦川,秦川一个闪躲,宫先生的手来不及收回,胳膊撞到了他端着热熔胶的无辜下属。
那一盆玩意可是沉甸甸,下属端到现在本来就肌肉发颤,被这么一撞直接泼了一点在地上,霎时就把一片小草浇成了立体树脂画。
虽然其他人都没注意,但秦川怀疑向来注重仪表的宫先生其实踩到了一点胶水,证据就是宫先生走路姿势变得更风骚了。
院子设计得有点像古代园林,每个房间都是独立的平房。
书房的确是个密室,顶部平整封闭,没有瓦顶,也没有常见的气窗,只有一扇紧锁的正门供人出入。
16:25,秦川绕着书房走了一圈,发现三面都是承重墙,只在有门的那面墙旁边安了一扇半米高的防弹玻璃窗,里面还有一层纱窗。
宫先生解释道:“这是可升降的电控液晶玻璃,液晶膜经高温高压夹层封装在两层偏振膜之间。液晶分子在通电状态下呈直线排列,玻璃透光透明;断电状态时,液晶分子呈散射状态,具有旋光性,玻璃透光但不透明。开关应该一直没断电,而且开关都在屋门口。”
众人纷纷上前:“对,那会我们看到的就是这样。”
郭兄之前被耽搁,这是第一次来现场,当即就吓得倒退了几步,才惊魂未定地撞到波师,就又被玛琪撕心裂肺的尖叫惊得一哆嗦。
吓成这样,估计的确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郭弟。
虽然隔着纱窗,书房里的细节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但现场的确十分吓人。
郭弟整个人被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摆在老板桌上,身上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四肢可能是被敲断了,反折在身后。脖子和头上粗暴地裹着一根宽布条,显出极不正常的纤细来,颈骨肯定已经断了。
但恐怖的是,这根白布的另一端缠在台灯上,老式台灯被压得不堪重负,而尸体断了脖子的头却被迫扬起,像是不愿离开人世的厉鬼。
郭弟折了的脖子要掉不掉地撑着他紧裹在布条里的头颅,整张脸在冷灯光下泛着缺氧的乌青肿胀,满脸血点,五官全部扭曲变形,不能闭合的眼睑几乎盛不住暴突的眼球,一截舌头伸在变了色的嘴唇外,却还因为面部肌肉痉挛而龇出一个淫卝邪可怖的笑容来。
他怒张的颈静脉是滑稽的青紫色,蛇一般蜿蜒进布条下,整个人也像是被什么无骨的脊索动物或鬼怪附体,手和脚全都向着完全反关节的方向对折,就连练过柔术的恐怖片演员都营造不出他那种令人光天化日一身冷汗的氛围。
更别提书房两侧的两面墙上还挂着巨大的白布,上面诡异斑驳的墨痕被空调风吹得晃若活物,实在容易让人脑补这是什么东南亚巫卝术。
炎夏的炙热气息和灿烂阳光分毫不能影响开着阴冷白炽灯的密封空调屋,说不是灵堂里闹僵尸都没人信。
众人只觉得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难怪众人看到之后第一反应都是郭弟死了,这样子不但回天乏力,而且死不瞑目。
秦川拿出(被除名通缉的)前警丨察的职业素养来仔细观察书房的陈设,借着这一扇窗户来回揣测形成密室的手法,在踮脚俯视靠近门口的地面时眼尖地在地毯上看到了一枚钥匙:“这是什么?”
其他人都凑过来,努力从这个不太方便的角度辨认:“钥匙吧?”
郭兄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有点像书房钥匙啊!”
秦川转头,含蓄地问宫先生:“这门或者窗有没有缝隙?”
宫先生毫无犹豫且毫不客气地说:“没有,都是密封的。无论在屋里还是屋外,门都必须用钥匙插孔转动锁上,窗户的唯一开关在屋里。而且但凡有一根钓鱼线,门窗都会卡住,根本关不上。秦老板最近柯南看多了?”
秦川:“……”
对宫厂产品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引起了这位霸道总裁的些许不满。
众人又摸上爬下了半个小时,确认这的确是一间没钥匙就进不去也出不来的密室之后,秦川摊手:“没辙了,把那胶水再热热,开门吧。”
宫先生点头,嘱咐:“一会你们在我后面一米远,不要挤过来。我先进去检查一下里面的火丨药丨自丨毁装置有没有泄露。”
16:40,书房门终于被强行轰开。
防爆金属门安然无恙,整块合金不动如山地挂在门框里,六位数的三柱式锁里各种零零碎碎的精细部件崩得屋里屋外满地都是,地毯上简直如天女散花。
宫先生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拨了拨锁芯外几个看不出形状却还在胶水的作用下苟延残喘的顽固分子。
秦川在他后面紧张看着,生怕呼吸声大了影响宫先生的判断,却见宫先生五指并拢直接捅进了孔洞里!
众:“?!”
无数肉眼难辨的细小零件哗然溅射,后面的波师和吴邦条件反射地扭头遮挡,宫先生却连眼都没眨,铁片在他玉白皮肤上划开血痕的同时,他五指反扣狠狠一拽,臂上结实肌肉瞬间耸如山岳,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里,严丝合缝的数百斤铁门赫然被他单手向外掰开一条缝!
除了秦川和宫厂下属以外,其他人看宫先生的眼神立刻换上了敬畏和警惕。
秦川着都觉得手疼:“要帮忙吗?”
“各位老板先站着别动。”宫先生一指下属,“他知道这种锁,他来帮我开门就行了。”
郭兄看得焦灼不已,来回原地踱步,表情十分苦大仇深,连老婆和快昏过去的小妈都顾不上,大概是被弟弟近在咫尺却一门相隔的尸体刺激到了。
下属放下热溶胶,上前和宫先生一起,扣着门缝发力,数十下后已经变形的铁门终于发出一声不甘不愿的尖锐声响,从合页里转开了一个可供人出入的角度。
宫先生挥退下属,就着这条缝上下左右、前后里外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一肘抵着铁门全力一格,将铁门彻底推开:“进来吧。”
秦川瞄一眼就知道宫老板财大气粗,地上铺着几千块钱一平米的好地毯,提取脚印是不用指望了。
宫先生踏着一地狼藉和未干的胶水踩上书房地毯,也不往里走,就在门边继续检查有没有泄露的C4粉。
这头秦川才刚迈步,郭兄已经撞开他扑进了书房,满脸狰狞地直冲老板桌上的郭弟尸体而去。
在他后面的秦川和波师赶紧同时挤进书房,一群人带起的风吹得两壁高高垂挂的白布呼啦一扬,不是闹丨鬼胜似闹丨鬼。
秦川原本打算先观察一下现场细节,此刻却不得不紧赶几步才险险拉住郭兄:“您冷静一点!”
郭兄手都快摸到吊着郭弟的布条上了,被秦川拉住之后还一脸魔怔,不断想靠近尸体,简直张牙舞爪,还是最后进来的吴邦帮忙,秦川才制住郭兄。
郭兄被秦川一拳揍醒之后拉着秦川不放,满面惊恐:“我是不是被下了降头?!我刚才看见郭弟在朝我招手!而且整个场景都变成纯白色的,感觉特别吸引我,简直像是天堂那种!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想走过去,拿郭弟脖子上那条布!”
秦川正想忽悠几句,骗他买个什么消灾古董套餐,就听波师说:“你们来认一下,咱从窗口看到的是不是这把钥匙?”
地毯上掉了一堆鸡零狗碎的金属制品,难为波师蹲在那拨来拨去,居然找到了钥匙。
众人走过去,宫先生戴着手套从波师手里接过钥匙,举起来看了看:“是这间房的钥匙。”
秦川质疑:“这你都能认出来?”
宫先生:“因为所有钥匙上面都刻了锁的编号,我当然知道每个门上安的是哪把锁。”
秦川:“……”
宫先生一脸理所当然:“这些钥匙远看都一个样,不刻个号谁认得出来?”
行,你说得都有道理。
宫先生把钥匙放进密封袋,过去检查了一下窗子:“窗户密封完好。”
随即抬头,嫌弃地看了一眼墙上的巨大白布:“好好的白床单,弄这么多墨水,以后还怎么用。”
秦川:“……”
都用来布置灵丨堂了,你还打算回收利用?!
宫先生看到秦川的表情,一脸无辜:“就是床单啊。上午发现吴白先生去世之后我们商量布置一个灵丨堂,一时半会也没别的材料,我就让人找了几条白床单给白院。”
郭兄忙道:“上午的确给父亲去过的屋子都挂了床单……充作云头幔帐。”
宫先生嫌弃地拈起床单的一个角来看了看:“但我送来的是干净床单,这墨水谁泼的?好大味儿。”
波师绕着老板桌看了看:“白院我不知道,但我屋里桌子下面都放了墨水,看看墨水瓶吧。”
秦川拉开老板桌的抽屉,抽出一个空瓶来晃了晃:“是这个吗?”
“对对。”
眼看宫先生还在研究是谁污染了他的床单,白布越拉越高,书柜下方保险柜露了出来,郭兄走上前制止道:“宫老板……这个,柜子里还有我们白金会的一些重要物品……”
宫先生“哦”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撒手。
白布带着狂舞的墨痕呼啦一下俯冲着地,覆盖整面墙的同时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整面柜子。
宫先生转身问秦川:“怎么样?秦老板破解这个密室杀丨人案了吗?”
秦川没理他,专注地看着几个法丨医小心翼翼地解开布条检查尸体。
7. 检查第二具尸体
郭弟舌骨大角骨折,脖子上的勒痕中还有一道水平环绕颈部的细勒沟。细沟在喉头上方,无中断或提空,整个深度较一致,在后颈绞压处相交,有勒绳结扣的压迹,有皮肤小嵴状隆起和点状出血。
宽布条较软,勒沟较浅,因布带皱折而呈不整齐条形淡痕,呈浅褐色皮革样化。但致死的细硬勒绳形成的勒沟较深,呈较窄的深褐色皮革样化。
死亡时间4-6小时左右,致死凶器并不是吊住尸体头颅的宽布条,郭弟是被更细窄的绳索从背后环颈部一匝后绞勒颈项部,导致窒息,死后才被缠上宽白布。
细绳大概也就是手链绳的宽度,封建迷信满地开花的缅甸几乎人人都挂着类似的,在场各位除了宫先生以外人手一条,凶器估计难找。
郭弟被勒住的时候进行了徒劳的反抗,小臂上有一些擦伤,背部也有伤痕,从形状判断可能是被凶手用膝盖或肘部压制。
而另一些磕伤无组织液渗出、无血痂形成,呈黄褐色皮革样化斑,从尸斑和局部生活反应来看死后被挪动过;四肢应该也是死后才被反折,创内无出血、无凝血块形成。
凶手心狠手辣,死死勒住郭弟之后任对方挣扎,下手毫无动摇,留下了清晰完整的勒痕;死后还把尸体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宫先生把书房钥匙往空中一抛又接住,随口问:“郭弟先生这么瘦,我记得他身高还不到一米七吧?”
郭兄点了点头。
宫先生淡淡扫了一眼看到尸体后一脸恐惧、完全没有刚才嚣张气焰的玛琪:“也就是说,即便是女性,只要能将勒绳套在他脖子上,也完全可以从背后勒死他。”
秦川饶有兴致地问:“宫老板的意思是?”
宫先生摊手:“被人从背后直接勒死,他对外人应该不会这么毫无防备吧?”
郭兄脸色铁青。
秦川绕到另一边检查,看到郭弟尸僵紧攥的右拳缝里露出来几缕纱质布料。
秦川稍稍扯了一下,肌肉痉挛导致尸僵严重,没扯出来。
他怕破坏物证,也不敢再使劲,便用白色乳胶手套当底色,托着布料看了看:“偏紫的蓝色。”
玛琪肯定地看向玛切,指着她青莲色纱笼裙角一处破开的网纱:“是这块吧?”
众人来回比对,达成一致:“应该是郭弟抓掉的。”
秦川倒不嫌弃这奇行种一般怪异的尸体形态,拎起郭弟紧紧攥着钥匙的左手看了看:“这是会客厅的钥匙?”
宫先生看向郭兄:“抱歉,介意我冒犯一下令弟吗?”
郭兄还在犹豫,然而宫先生本就没打算征求他的意见,只是通知一声罢了。
宫先生衬衫下的小臂肌肉大块隆起,薄薄的乳胶手套被他暴涨的青筋顶出狰狞的凸痕,他五指握住郭弟形状怪异、僵硬爆皮如死鸡爪的左手,蓄力狠狠一攥!
秦川再了解这力道不过了,宫先生曾经半秒不到就单手将他的右腿踝骨捏至骨裂(见《擒川》第10章),别说对付尸僵了,就算手撕僵尸都有可能。
只听一声轻微的胶原纤维崩开伴随着钙盐无机物瓦解的声响,郭弟左手上的软组织被残暴的外力生生撕开,骨头也不知裂了几处,手已经松开了。
郭兄看着宫先生强行把钥匙从死人手里弄出来,眼珠子都快掉到地毯上了。
宫先生也不在意手套上被溅到的污黄尸水,拎着钥匙看了看:“编号和吴白先生念珠上那枚一样,是白院另一栋屋子的。”
郭兄眼神中忌惮未消,不远不近地看了一眼:“对,这也是会客厅的钥匙。”
秦川接过钥匙,细细观察了一下钥匙齿间的一点淡棕色:“这沾的是血吧?拿去鉴定一下就能破案了。”
这句话其实就是口嗨,就算死者指缝里有上皮细胞的DNA样本,嫌疑人个个都是在黑丨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谁肯提供DNA样本这种要紧东西用于比对?谁知道会不会被泄露给缅甸警方?
波师摸着胡子道:“也说不定是郭弟对玛切动手动脚的时候抓到的。”
玛琪大概不知道DNA鉴定需要2份样本,以为DNA里头明晃晃写着这人的名字,没能领会秦川的幽默,立刻道:“要拿去做鉴定?不好吧?”
郭兄还没来得及阻止玛琪说话,吴邦已经打蛇随棍上地问道:“哪里不好?”
玛琪支支吾吾了几秒,梗着脖子道:“那岂不是外人也会知道郭弟非礼了玛切!到时候又要对白金会指指点点!以后玛切还怎么生活!”
宫先生沉静的目光若有实质地落在玛琪身上,笑意深深:“玛琪女士真是体贴。既然您这么关心玛切女士的名誉,为什么那会不隐瞒她被非礼的事情呢?毕竟那会玛切女士到花园之后只顾尖叫,这件事如果你不说,我们完全不会知道。”
“那不是怕影响秦老板破案,所以要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吗!”
波师没搭理玛琪,转头问秦川:“那凶手应该没跑了吧?”
玛琪大怒:“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玛切?”
秦川耸肩:“可如果是玛切杀了郭弟的话,她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跑来花园?但凡你们谁来白院看看情况,发现郭弟的尸体,她肯定是第一嫌疑人啊。”
宫先生回头看了一眼吴邦:“吴邦老板,您从到书房到现在就没说过话,怎么了?”
吴邦面露难色:“这……”
宫先生体贴地问:“是屋里太闷了,不舒服吗?”
吴邦扶额,索性直说了:“这,四个小时了,有点憋得慌……”他用眼神示意,“你们倒是能忍。”
宫先生仿佛没看出他的言下之意,戏谑道:“在下的肾和膀胱的确有能耐,是吧,秦老板?”
秦川:“……”
吴邦眼看他们又要开始打情骂俏,无奈道:“你们就没谁要和我一起去的吗?”
波师几乎没有犹豫地说:“那我陪吴邦老板去一趟吧。”
宫先生不置可否地转头问:“这屋子待久了一股臭味,各位要不要都出去待会?”
秦川接到宫先生的眼神暗示,于是说:“那我去看吴白先生死亡的第一现场。”
郭兄道:“那我带宫老板和秦老板去会客厅吧。”
宫先生看了郭兄一眼,笑道:“也对,毕竟是白金会住的院子。那各位,一会花园见?”
17:15,众人分头行动。
玛琪正在犹豫,就在郭兄半劝哄半逼迫下带着玛切先去花园了——大概郭兄也意识到了他贱内嘴贱,容易祸从口出。
从书房去会客厅要在一个岔口转弯,秦川注意了一下,会客厅居然正好在宫先生那阵险些带他走错的方向。
郭兄指着一个和书房外型构造完全一致、甚至连绿化都十分类似的独屋:“这就是会客厅。”
秦川照例绕着走了一圈,从窗户看了一眼,发现不但绿化,里面连桌椅的位置都几乎完全一致,可见宫先生果然是实施了酒店化建设管理。
宫先生问郭兄:“郭兄先生介意我们进去看看吗?”
郭兄还能怎么办,难道他说介意的话这位会考虑他的意见吗?
于是为了不被驳面子,他大度道:“不介意。”
宫先生看了他一眼,见郭兄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好心地追问了一句:“那我开门进去了?”
郭兄扶额:“请进。”
宫先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掏了一下兜,看起来吴白胳膊上摘下来那把会客厅钥匙比郭弟手里抠出来那把要干净一点,于是把后者塞进前者的证物袋,把前者掏出来开了锁。
会客厅就像一个干净版的书房,家具布局完全一致,只不过桌上没有尸体,两侧墙上也挂着干净的床单,不是,丧幡。
宫先生当惯了领导,到哪都想着视察,随手掀起来看了看,这一看目光却顿住了。
他放下床单,若无其事地走到对面,也掀起床单看了看,居然内侧也有张牙舞爪的墨痕。
宫先生打开抽屉,果不其然,墨水瓶也几乎空了。
那边秦川正盯着门口往里的地毯,上面有好几大块花纹的深浅都和旁边不太一样,明显是毛没理顺,像是发生过翻滚或打斗留下的痕迹。
郭兄一直小心注意着秦川的脸色,见他目光聚焦此处,赶紧解释道:“这是当时我和舍弟发现父亲的地方。”
秦川不咸不淡地问:“据说昨晚令尊是趴在桌上的,桌子到门口至少有2米距离,令尊回光返照的时候从椅子上摔下来打了好几个滚?”
郭兄被噎了一下:“这……”
秦川没理他,蹲下身子戴着手套从地毯毛里蘸出些散落的白色丨粉末,小心翼翼地送到眼前捻了捻:“这肯定不是海丨洛丨因。”
他前有缉毒一线经验,后有知法犯法多年,对那玩意再熟悉不过了。
郭兄一脸讪讪:“也许吧。”
秦川问宫先生:“你认识吗?”
学识的贫乏丝毫不影响宫先生响应提问的积极性,他道:“不认识,我又不是自动联网搜索的电子显微镜,还能识别分子结构式。”
得亏他没上过学,不然像他这种啥也不知道还抢着跟提问者抬杠的早被打死了。
好在他补了一句废话:“应该是被掉包到吴白先生鼻烟壶里的毒丨药,他毒发倒地之后撒了一部分出来。”
郭兄继续充当捧哏角色:“可能吧。”
秦川极为耐心地在纯色地毯上细细拨弄,足足半晌,终于从地毯的绒毛间挑出了几缕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细丝。
郭兄尚未察觉,宫先生瞄了一眼,勉强看出这应该是蓝紫色。
玛切身上那条纱笼裙子那种。
宫先生起身,高大的身影完全遮住了秦川的动作,唇角掀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俯视着郭兄:“郭兄先生,我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来。”
他净身高189,又是混血的骨相,俯瞰的角度显得他眉骨耸立、眼窝深邃,大片阴影的投射下,他漆黑眼珠里简直有不可思议的狠厉与洞穿:“难怪我总觉得两位女士哪里看起来怪怪的,她们上午穿的好像不是现在这身吧?玫红色和紫罗兰才是同一色系,靛蓝色和青莲色才是一套搭配,对吧?”
郭兄额角汗滴如雨:“我,我不知道宫老板是在说什么……”
宫先生傲慢地笑了笑:“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你回花园好几分钟之后,令正才回来啊。”
郭兄的脸唰一下变得灰白。
秦川愕然抬头,刹那间心头雪亮!
玛切的弱不胜衣、畏畏缩缩,玛琪的脚腕血痂、自相矛盾,全都有了解释!
难怪他看她们总感觉若有若无的违和,原来如此!
————
【至此,线索已经全部加粗给出,无奖竞猜凶手和密室手法哦!
死者:白金会会长吴白、次子郭弟
嫌疑人:吴白小妾玛切、白金会长子郭兄、郭兄夫人玛琪,军阀波师、本地□□帮主吴邦】
8. 当众解谜!
17:30,在场唯一一位具有完整不在场证明的宫先生以大佬坐姿盘踞在花园的遮阳伞下,不知从哪搬出一个看起来又土又破的酒瓶,悠然自得地撬开螺旋盖。
浓烈到刺鼻的酒香和蔗糖发酵的甜味霎时火山爆发般从小小的瓶口冲出,他倾倒瓶身,抠门地在装了冰块的酒杯里倒了小半杯,然后举杯宣布:“下面进入解谜环节!有请秦神探登场!”
众人:“……”
然而其他人并没有他这么好的兴致,对坐无言,都很不给面子。
吴邦狐疑:“真解出来了?可别冤枉好人啊。”
秦川轻咳了一声,谦虚道:“大概,八成,也许,可能吧。”
波师泰然自若:“说来听听。”
秦川看向玛琪:“玛切小姐身高160,肤色偏白,穿饱和度高的颜色会比较好看,比如紫罗兰色的裙子。然而玛琪小姐身高165,皮肤颜色稍深——”
“玛切小姐那条不合身青莲色裙子,原本是穿在你身上的吧?”
玛琪大惊失色,原本以泪洗面的玛切霍然抬头,眼中的惊喜藏都藏不住!
秦川用非常绅士的怜悯目光看了一眼玛切:“我在看到郭弟老板的尸体之后就有些奇怪,他左手紧紧握着钥匙,右手把裙角上的蓝紫色网纱扯下来,玛切小姐的领口是怎么崩开的?”
玛琪一脸惊恐,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