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相处,岁岁长安,秦川几乎忘记了原来实验体并不是强身健体、规律作息就能长寿白头。
实验体那么强大,在龙潭虎穴中挣扎出九死一生的路,百折不挠;却也那么脆弱,只一句生死无常就可以轻飘飘带过。
现在再论罗志强是冲宫秦中的谁而来已经没有意义,秦川愣了一下,整个人仿佛分裂成两部分,灵魂真切地经历着隐秘而漫长的钝痛,大脑却还尽职尽责地听着江老板的话,分析其中的含义:栾偷走了这种药物,却还敢大摇大摆出现在暗河,要么就是真的横行无忌,要么就是他确信自己的来意足够打动江,让江不杀他反而要用他。
“——我并不知道Luen为何而来,宫代我去听听Luen的来意,免得他日后他为了替你出头做什么出格的事。”
喉咙上的口子似乎又被凭空割开,冷风剌出抓心挠肝的痛痒。秦川咬牙忍住鼻中的酸涩,说道:“我替宫感谢老板重用。”
秦川自己未必在意栾刚才的冒犯,但宫应激到那种程度,明显已经记恨上了栾,只是碍于可能要与栾合作才隐忍不发。栾的实力远超宫,此番出现肯定是有事相求。上面的事情不是宫这个级别该知道的,江本打算亲自出面,但她当即叫宫代她与栾接洽,让宫先掌握栾的信息。得了老板如此抬举,今后就算栾与江日后的合作,宫也没道理再背刺。
江明摆着是要他和宫的效忠,但秦川此刻只能感激江,因为刚才如果不是江给了台阶,宫可能真的会跟栾动起手来——如今的秦川已经清晰明确地知道,宫会因为他而失控,而他也不能无视宫为了他氪命。
逝者如斯,他们耗到如今,平生还剩多少情意和光阴经得起抛洒。
江挥手收了屏幕:“有感情是好事,在这方面我就远不及Kung. 但情绪需要引导,不然可能会走极端。”
老板这句话已经是明着提点,秦川没必要也不想再在她面前将他和宫的关系含糊过去,坦然看向江:“宫确实有些钻牛角尖,我会劝他的。”
江轻轻地舒了口气,说不上是放松还是叹息,又嘱咐了一句:“过刚易折,强极则辱,就连美国总统也有无可奈何的事。你圆滑善柔,应该与他互补才是。”
秦川在奔四的年纪被小他十几岁的上司语重心长地谈话,要他顾好家里那条莽撞的狼狗;对象的外国老板普通话说得好就罢了,竟然还懂得老子的处世哲学,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她才二十岁出头,就操着当妈、当幼师的心。
他终于从江老板那冷血杀神般的形象中嗅到一丝人情味儿,再想到宫,他仿佛也由此窥见了暗河这个组织冰冷齿轮紧紧咬合的地下反应炉里偶然飘溅的滚热火星。
秦川离开后,年纪轻轻无痛当婆婆的江沉思片刻,吩咐番:“给祝孟诗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