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会在这?”
裴蝉衣先是闻到了美食的香味,接着循着味道才看见温以。
她今日是女儿家打扮,与那日在闹市时见到的打扮相差极大。一身桃粉袄子配着素色袄裙,发辫中还编着两只毛茸茸的小球。秀气的眉毛一蹙,态度娇蛮地怀疑道:
“阿兄,这一大早的,她怎么会在府里?”
她倒没什么恶意,只是这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直白地开口答出来只是徒增尴尬。
裴误没有理会她的意思,气氛停滞一瞬。
留下温以站在原地进退不得,只好用主动开口打破这死寂的气氛。
“今日起得早,多做了些朝食,裴小姐要不要一起用些?”
“是两广那边的点心?”
裴蝉衣嘴上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但眼神早就忍不住飘往这些可爱的点心身上千次百次。
听到温以主动邀请,她矜持地犹豫一会儿,才忍着兴奋故作勉强道:
“看着倒是还不错。那……本小姐就替阿兄尝尝吧。”
“裴小姐愿尝,是民女的荣幸。”
温以浅浅福身,余光中他那片玄色的衣角却停在原地,没有离开。
侧眸往院里看,裴蝉衣嘴上不饶人,身体却很诚实地早早留下一个背影。
只不过裴误是主人家,他还未发话,温以一时间也不知该进该退。
“大人?”
裴误目光不自觉地在她皓白的颈上盘桓,冬日衣裙厚重,昨日瞥见的伤痕被重重衣料覆盖,看不见一点痕迹。
她一声轻唤将他从思绪中惊醒,裴误垂眸,眼神在她细嫩不见茧子的指节上掠过。
“若是还想学剑,”他伸指捻起一块软糯的红豆糕点,送入口中,红豆沙细密的口感在舌尖流淌,“今日日暮时,到武场寻我。”
他只留下这一句便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温以想追问一句武场在哪,都来不及出口。
索性能远到哪去?左右都在府里。
她目送男人玄黑色的挺拔背影消失在垂花门外,墨色的细眉不由结在了眉心。
片刻后,温以便摇了摇头,端着朝食朝院内去。
不管裴误是为何忽然提及剑术,总归他愿意与她单独相处,也算是今日的意外之喜了。
“喂,你说这院子很大吗?送朝食可会迷路?”
隔着扇门,温以便听见少女不满地声音。
这厢送走了他那大冰块,屋内却还有一个小炮仗等着自己。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扬起一抹温婉的笑,推门道:
“方才大人带了几块点心去上衙,耽误了片刻。”
“裴小姐久等了。”
姗姗来迟的原由唯有在裴误身上,是裴蝉衣不敢多言的。
果然,小姑娘只是翘着嘴哼了两声,便品尝起点心来。
她吃的享受,一手拖着脸颊,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来,露出右颊那颗浅浅的梨涡。
“唔…这虾饺好香…”
似乎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裴蝉衣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不自在地左右看了几眼,佯装自然地改口点评。
“这几样,味道还不错。”
没有厨子不爱被人夸手艺的。温以见她吃的开心,唇角也跟着扬起真心的笑意。
醉红楼里虽然也有这般年纪的女孩,可她们处境艰难,早早便懂事到精明的地步,温以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寻常豆蔻少女的样子了。
且裴家人的皮囊都是一等一的上佳,小姑娘红着脸鲜活可爱的反应,活脱脱的口是心非,倒逗得她卸下早前的一二芥蒂。
“裴小姐喜欢便多吃些。”
她拿起盘中的长筷给裴蝉衣夹点心,后知后觉了过去夫子总爱给她夹菜的快乐。
满足地用完朝食,裴蝉衣偷偷摸了摸微微凸出来的肚子。
酒足饭饱,她才想起来自己原本的来意。
本是听到些风言风语,要来劝兄长和温以撇开距离的。谁知一到阿兄府上就看见了这么半桌好吃的。
俗话吃人的嘴短,到底吃了温以用心做的朝食,裴蝉衣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起来。
两人尴尬地对坐半炷香,期间温以主动挑起话题,问了问她可知道府中武场在哪。
“武场啊……”
裴蝉衣嘴角顿了几秒,点着脑袋镇定道:
“当然知道,但本小姐有什么理由告诉你?”
温以心中憋笑憋得幸苦。
这兄妹俩的嘴当真是如出一辙的硬,裴蝉衣年纪尚小,又性子单纯,她一眼便能看出来她根本不晓得。
既如此,留下来便没有太多意义了。
“裴小姐,那民女便先告辞了。”
她才起身,裴蝉衣便扭捏打断,问道:“你真的住在我阿兄府上?”
温以抿唇笑答:“裴大人仁善,愿庇护我几日。”
这话里的庇护是真庇护,但落倒裴蝉衣耳朵里便变了味道。
反正自小花宴酒宴上那些夫人们偷偷骂起夫君来,说的都是:偏我家大人心善,庇护那狐媚子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