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檐下一道巡视的侍卫的一道厉喝打断了室内的谈话,诸宁反应很快,拉上面罩遮住口鼻,既然已经暴露也没有必要在继续藏着了,她一个翻身起来,足尖轻点,便沿着房檐疾走。
谢侯爷出了门,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黑影,厉声吩咐侍卫:“去追!”
不多时,谢府火光通亮,大批侍卫涌了出来,朝着诸宁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谢府侍卫中不乏高手,三下五除二攀上房檐急追了上去。
雨还在下着,诸宁翻过一道道房檐,眼见不远处的四周都围着严阵以待的侍卫,火光通亮,黑色的夜无法成为她有利的遮掩。
身后的人也紧追不舍,她朝身后的人甩出几道暗镖,趁着身后的人忙于躲避之际,干脆翻身下了房檐,四周一片黑暗,还没有侍卫到此,诸宁隐身于假山的间隙之中,四周潺潺流水,雨滴落下。
不多时,杂乱的脚步声渐次传来,不远处火光隐隐约约。
“给我仔细搜寻,一丝间隙也不要放过!”
侍卫们应声称是,四处散开来搜寻。
一道脚步声忽然从诸宁身后传来,诸宁警觉起来,手抚上腰上软剑,如果逃不过,那就直接杀出去。
随着脚步声渐近,剑将出未出,她作出应敌的姿势。
雨滴“滴答”一声落在她的眼角,蓦然撞上一双浅淡的眸子。
诸宁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
是谢懿。
他一身锦衣,撑着一把竹伞,撇了她一眼,食指比在唇前示意她别出声,然后掠过她的藏身之处,朝外走去。
“此处无人。”
不远处传来谢懿淡声,侍卫们不敢违逆,恭敬称是,随即火光四散退走,四周又陷入沉寂的黑暗之中。
听着外面的人已经离开,诸宁走出藏身之处,一把竹伞撑到她的头上。
“你怎么知道……”
诸宁问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谢懿打断,谢懿看着她浑身湿透,面罩上露出的眼睫上都挂着雨滴,温声催促她:“先走吧,当心着凉。”
诸宁没再询问,默默在他身侧跟着他沿着无人的路走。
伞都被倾斜到她这边,谢懿右肩的衣色逐渐加深,但他好像感受不到。
小院的门被推开,诸宁看着院中那棵灿若白雪的梨花树以及四周熟悉的环境,不禁呆了呆。
“你怎么还住在这里?”诸宁踏入房门,拉下遮脸的黑布,看着四周和她离开时完全没有什么变化的房屋,不由疑惑。
谢懿在谢府的处境与他小时候相比已然天差地别,却没有换去更大更好的地方住。
“习惯了。”
谢懿拿着干爽的衣袍和锦布过来递给她,掩下眸中情绪,淡声回答她的问题。
“我这里没有女子的衣物,只有这些,你先将身上的湿衣物换下。”
诸宁看着谢懿望向自己紧皱的眉头,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身上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那种黏腻寒冷的感觉。
她犹豫了一会儿,拿过他手上的衣服,四周望了望,朝着放置于内室的屏风走去。
谢懿见她这次竟然乖乖听话,不由松了口气,看着她走向屏风的背影,自觉背过身去。
屏风后传来诸宁擦拭头发的声音和衣物的摩擦声,一旁的烛火忽然摇动了一下,女子的身影透过屏风被烛火隐隐约约投射到墙上,谢懿背对着屏风,立在原地,都没想到在一旁坐下。
墙上女子身形影影绰绰,随着衣物一件件落地的声音,他忽然低了头,垂下眼帘。
诸宁换好了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不远处站在门前的谢懿的背影,有些呆呆的样子,一边擦着散开的长发一边说道:“站在哪里干嘛?”
谢懿像是忽然被惊醒一般,回过头,便看着诸宁穿着他的衣服朝他走过来。
他的衣服在她身上略显宽大,松松垮垮的,她将乌黑的长发散开,披在胸前,她的小脸粉黛未施,白皙无瑕,一双黑瞳又大又亮,有着直逼人心的锐利透彻,朝他望过来。
谢懿没有躲开她的视线,而是直直地和她对视,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烛火摇曳,窗外雨声依旧淅淅沥沥,他望过来的眼神晦暗深沉,和平日里有些不同,带着些毫不掩饰去掠夺的肆意。
谢懿站定在诸宁面前,诸宁看着谢懿不同寻常的样子,忽然不知道要如何反应,只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谢懿的手抚上自己的脸。
四指插入她的发间耳后,拇指摩挲过她的唇角,轻轻抿下她脸颊上还未擦拭掉的雨珠。
直到谢懿的手放下,她才反应过来,用擦头发的巾布随意抹了把脸颊,有些尴尬地给自己找补:“啊,忘记擦脸了。”
然后有些无措地扭头离开谢懿身边,在房间内四处转了转,四处打量着。
“这里真的和一切一模一样,我以前经常从武夫子那里偷偷溜过来,跑这里来偷懒。”诸宁来到一把躺椅边上,手抚上躺椅那光滑的木头架子上,语气颇有些怀念:“就在这把躺椅上偷懒睡觉。”
诸宁想到小时候那些时光,嘴角不由勾起些弧度。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沉溺在从前的时光中,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那些事的话……
想到后来的事,诸宁浑身被泼了盆冷水,笑容瞬间收敛回去,冰冷坚硬的铠甲又被安上心房,她回身朝谢懿道谢:“谢谢你保留下我家的宅院。”
谢懿只定定地看着她,却摇了摇头:“那本就你的家,不管你到了那里,它都会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诸宁听到谢懿的话,眼中忽然泛起热流,她敢忙低头,双手撑在那张躺椅上,肤色发白,尽力掩饰着自己不想露出的脆弱。
一只手帕在她的视野中出现,她没有拿,而是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待缓和情绪后,她抬起头问他。
“你要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