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一过,春天很快就到,芳娘去年冬天许下的诺言终于要在轮到她赶集的这天兑现了。
爱美知道芳娘赶集的轮值,也记着去年自己生辰那日她说过的话。恰逢礼拜天,爱美便也哪里都不去,就搁院子里玩蝈蝈,蹲在抬头就能看见门口的地方。
芳娘比以往的赶集都要早出门,到了集市也是仗着自己人小钻来钻去,很快便把东西买齐了,往回赶。回到村口的时候,看着长势喜人的那一大丛花,头脑中早就有了花束的雏形,她把装东西的提篮放下脚边就开始挑拣起花来,还特地找了几根韧性强的草捆上,花的时间快赶上方才在集市的时间了。
春天的花多,这回爱美一定很满意,芳娘这么想着,一手提着提篮,一手拿着花束,脚步不禁都加快了几许。
“芳娘!”她还差几步才到门口,爱美的叫声就传来了,人也紧接着迎了上来。
“答应过你的。” 她顾不得另一只手的重量,几乎是第一反应就朝她举起花束,“喜欢吗?”
爱美没回答,夺过花束就跑回自己的卧房,把那一束花一会放梳妆台、一会放桌上、一会又拿在手里细细欣赏,好似黄家大小姐从未得到过如此好物。
经过将近一年的相处,芳娘也慢慢摸清了这小孩的性子,知道她是因为害羞别扭着才躲起来,于是对着她跑远的背影一笑过后,不敢耽搁,匆匆放好提篮里的东西,再拿上工具跟着其他佣人们下地里春耕去了。
虽说是四五月份还有点微凉春风吹拂的时候,阳光也未至于炎夏的毒辣,但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整日下来,太阳多少也能晒到肉里去,用不着几天,芳娘脖颈一带就开始变得痕痒,慢慢脱了一层皮,再加上她偶尔还要挑重担,被粗糙的担柄来回摩擦过后,更是严重,春耕那一个多礼拜期间,每天晚上都要趴着才能入睡,若是睡得沉不小心翻身,还会因为脱皮的地方被蹭到而痛醒。
又是一个痛醒的夜晚,脖子后背晒伤脱皮的地方又痛又痒,还在痛痒间隙夹杂着火辣的灼痛,直逼头顶,尤其难以入睡,就连坐着也难以忍受,芳娘索性连外衣也没披一件就出了庭院。
这回不同以往,她背对着石阶坐,把衣领往后拉,露出晒伤的地方接受风的抚慰,尝试以这样的方式减轻痛觉。
不知坐到几更天,吹了多久凉风,感觉火辣之处降温了不少,渐渐地,芳娘的眼睛开始干涩睁不开,但她还是不愿回屋躺下床,她的知觉告诉她,一直被风吹着即便坐着睡也比回床上躺着睡更舒服,最起码掉了好几层皮的地方痛觉没有那么明显。
她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把额头压在膝盖上瞌睡着,爱美起夜习惯性出庭院看一眼,发现了她,走到她身边也全然不觉。
“疼吗?”爱美蹲在她身边观察着脖颈后面一大块晒伤的红肿,还有一片一片翻起的皮屑分布着,可怖得让她刚想伸出手去触碰又收回。
芳娘半眯着眼抬头,竟看到爱美眼眶红红的样子。
比自己小4岁的小孩会心疼自己了吗?
她不敢确认,毕竟她只是他们家买来的童养媳,和佣人的本质没区别,本就低人一等,哪能攀得起被心疼的待遇,或许只是碰巧夜深了打了个哈欠才红眼而已。
想到这些,尽管心里被失落占据,芳娘还是嘴角扯起笑容,微微地摇了摇头。
爱美又看了芳娘晒伤的地方一眼,跑回了屋,芳娘这下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小孩只是好奇自己大半夜不睡过来看一眼而已,然后她再一次跟自己强调,童养媳不能有过多的想法,即便平日里看上去她和爱美的关系还不错。
“你用这个试试,我从爹的药箱偷来的。”爱美不一会又跑了回来,这次手里拿着一盒虎标万金油,递给了芳娘,“我肚子痛头痛,娘都帮我抹这个,一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