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钟澄招来守夜弟子,“你去看看哪位长老还没睡,跟那家管事通报一声,我一会过去。”弟子刚想去办,钟澄又觉不妥,忙把人召回来,“慢着,还是不妥。嗯……还是给家主、钟和、钟潜这几位长老发去拜帖,我明日一早过去。”先跟这几位商量下再看下一步比较稳妥。
那弟子却是一愣,支吾答道:“是……可,师父,钟潜长老下午出山城了,目前不在山门。”
钟澄一怔。“他去哪?可知他下山作甚?”若按原计划,不日就要清谈会了,与会内容他们都知道,此时正是关键时刻,最怕出什么变故,他钟潜不在山门要做甚?
“回师父话,据钟潜长老管事说是去桐乡钓鱼。”桐乡盛产鲈鱼,据说甚是鲜美,时常有人不远千里一尝美味。那弟子心想,这钟潜长老怕不是也经不住这诱惑,去一尝鲈鱼鲜美了。
钟澄却是眉头一皱。桐乡距佬山不远,却也要一日车程。好死不死又在这个档口,他真不知道钟潜究竟在想什么,难道他早知道钟如成能脱罪,清谈会也没必要了?不,邹老板是晚上请的客,钟潜下午就走了,他没道理会先一步知道。难道是巧合?难道钟潜那老小子觉得,反正还一日,解馋要紧?这也太没谱了吧……
钟澄挥手遣退了弟子,独自在梦楼中踱步捉摸,左想右想都觉不对。
这钟潜心也太坦了。临时清谈定在两日后,他当真就两日后回来?这两日后,黄花菜都凉了。
可如果,钟潜是故意的?
那可就麻烦了。
钟潜若是故意出走,必然是为了避开清谈。若是他不在,别说临时清谈会,只怕两日后的约定都做不了准。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钟潜是邹家的人。
钟澄一拍额头,懊悔不已地沉吟了一声。是啊,哪有那么巧的事。他们才商量好开临时清谈会,邹家人就不惜代价帮钟如成脱罪。这必然是有人给邹家通风报信。钟潜早就与邹家暗通款曲,所以钟潜才能早一步知道邹家会有大动作。不,不止。只要钟潜一走,临时清谈会就没戏,这是双保险。
哎!
是他之过,错拉狼子当了联盟。
正当钟澄一筹莫展,一抹亮色从梦楼樟树枝间穿入楼中,扑簌簌地落在了钟澄跟前,是灵鸟回来了。
钟澄喜出望外,连忙从灵鸟的灵囊中取出信件,展信一看。信是钟挽灵的笔记,内容很简单。
“炎戾甚,不可取。善,或可皆大欢喜。”
钟澄捏着信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一时难解其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发信给钟挽灵时还没出邹家买地的事,当时他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接掌玄星阁的人选上,哪里会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不察,竟引狼入室,好好的机会全毁于一旦了。如今就算知道了钟挽灵的提议,也没了用处。
钟澄叹息一声,正想把信烧了灭迹,却发现背面还有内容。
背后的字迹小了很多,但话依旧不多,字迹浑厚却不失洒脱,写着:“君已落子,局终不足三轮,不必多忧。”隔了一段距离,还有一句,“他若不愿,便将附信给他,或能一劝。”
劝谁?钟澄看得一头雾水,心中却莫名安定了不少。
说来奇怪,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孙辈短短一段话居然能让他无端觉得心安。
但也并不奇怪,因为这个小辈是钟挽灵。
钟挽灵可以算是钟澄看着长大的。钟澄一直觉得这个孩子实在不一般,那时钟澄还只是单纯觉得老太君眼光好。直到老太君突然亡故,他看到那个孩子在悲痛中以骇人的速度成长。李嬷嬷自缢、燕王来袭等一系列变故中,钟挽灵表现出的决断力和行动力,远远胜于族中任何人,甚至是他们这些长久以来把控着宗门和家族的长老。钟澄再也不能以一个看小辈的目光看待这个女孩。当钟挽灵被迫退选后找到他、言明联盟合作,钟澄并没有拒绝,他甚至没有觉得抵触或是不妥,因为他很清楚,若要维系钟家重振佬仙门,就再没有比眼前这个及笄少女更合适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