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富春府的事很快也出了结果——胡大人作为最大的责任者罢免官职收押刑部,同案犯钟如成一同压往京城候审并勒令补上双倍罚金。令人意外的是平日胆小怕事的胡大人突然当堂把罪责全揽了,一口咬定邹老会长只是普通设宴,他与钟如成是意外偶遇,邹老会长对土地买卖一事概不知情。再加齐王世子游说了庆王一同作保,本来该是重头戏的邹老会长却逃过了一劫,仅仅只是交纳罚金了事。当然,金额也不是平头老百姓可企及的。
黄相黄维庸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可后面出了一件极离奇的事,令他不得不罢手——钟如成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身首分离而亡。
据当时在场衙役所言,钟如成之死绝非人力能为,情状也非常可怖。——当时,钟如成与自己的仆役以及一众邹家家眷站在一起,禁军正要奉查案官之命将其拿下,投入囚车。钟如成的姘头邹媚儿不忍情人被带走,哭着扑入钟如成怀中抱着他不肯撒手。就在一瞬,血光乍现,大量鲜血从钟如成脖颈喷射而出,鲜血甚至喷溅到了正上方的房梁,然后像雨一样落在在场所有人身上,吓得所有人失声尖叫。抱着钟如成的邹家小妹邹媚儿直接被浇成了一个血人,当场晕厥。再看钟如成,已然身首分离,头颅被喷涌而出的鲜血冲出数丈,正好落在查案官跟前,吓得查案官连滚带爬地从堂上翻了下来。
仵作当场验了尸,钟如成脖子的切口非常利落平整,即便是手段娴熟的刽子手也难有这样的本事。但奇怪的是,当时钟如成身边除了手无寸铁的柔弱妇孺,就是手持长戟的禁军,根本没有人有利刃。而更怪的是,当时那么多人,目光焦点都在即将被压上囚车的钟如成和胡大人身上,可偏偏竟无一人看见谁人行凶。
此事惊动了皇上。皇上下旨,国师宋宁宇亲自前来,却仍是查无妖魔气迹。
那之后,此案便无人再敢过问。
数日后,钟如成原本在海棠苑的家眷、仆役在搬往三口镇后,一夜间全员离奇失踪。
邹老会长虽然洗脱罪名,邹家丑闻却又添一件。五福楼的生意也受到影响,佬仙门中五福楼本店门可罗雀。邹家不得不举家搬出佬山往去桐乡。
邹家少当家钟佳男却受齐王世子提携,不仅住进了王府,还在京城五福楼侧包了个小楼,上匾“上清九玄楼”,自称得上清宗、玄真教、佬仙门三门真传,一边卖药一边收徒。其药神秘万分千金难求,却深受京城名流追捧。
钟佳男在临安以上清宗传人名义开了上清九玄楼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修仙界。无论是上清宗本宗丹城,还是上清宗的各个分阁,都群情激奋,其他宗门多是幸灾乐祸、看笑话。
“严师弟他们又发信来抱怨了。”穆晓川颇为苦恼地将几封传信丢在钟挽灵案上,抱臂立在一边。他已经看过这些信了,心里也多有不平,可事关钟挽灵家事,他也不能随便置喙,只能迂回地先试探一下。“当年跟我们一起的那几个小鬼都提升了。严子栞、沈一帆都成分阁的教习了。梁幼、还有你那小徒弟陆不息也升高阶了。也就黄海客那小子还停在高阶,现在跟师弟师妹称兄道弟呢。”
钟挽灵一边翻阅手中卷宗,一边漫不经心地回话:“黄师弟灵修上是不出众,药研上却颇有天赋,前些日子,还在与药王谷交流中得到了药王谷次座孙贺延的赏识,也不算是怠慢学业。”
穆晓川讪笑:“你都知道呀。”
钟挽灵扬了扬抽屉中的一沓信笺,那都是她的好徒弟陆不息发来的。“黄师弟推测出了‘龙涎丹’的大致配法,功德无量。”
“那还不是根据师妹、咳师叔你提供的那张药方推的嘛,不过师叔那张药方到底哪里来的?除了酒龙爪,好些药材都很诡异。那酒龙爪尤其古怪,即便黑市有,那特性也很邪门……”穆晓川见钟挽灵不答,只得换了个方向,“哎……这‘龙涎丹’肯定与齐王世子脱不了干系。当年血魔事件结束,齐王世子立马离京,‘龙涎丹’也销声匿迹。师妹、师叔与我入了上清宗,齐王世子立马回京,这‘龙涎丹’就又出现了。这怎么看都不是偶然。”
钟挽灵的手停了停,抿了抿唇,眼中神色晦暗不明。那药方是钟澄通过钟林从她母亲手中要来的。
穆晓川面色有些难看,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轻声说:“近段时间,严师弟在黑市布控的弟子回报,‘龙涎丹’已经改从上清九玄楼出货了。那是你弟弟的产业吧?他明明是被逐出上清宗的,却还打着上清宗的名号,当真是无耻至极。真以为上宗会不管吗?”
“我没有弟弟。”钟挽灵不悦地抬起头,瞟了穆晓川一眼,落回卷宗的目光更冷。
钟佳男现今不仅是整个人都入局了,还被李冠拉到台前做了卖药的门面。被人当了替死鬼不自知,还洋洋得意地拉身边一切下水,真是愚蠢至极。以钟佳男和邹家犯蠢作妖的程度看,他们还是不够快。钟杰善上位后,换血计划虽稳步进行,但仍不足以让她走到台前。且,上清宗内也是一团乱麻,她短期也抽身乏术。
钟挽灵难掩焦躁地一咬牙:“上清宗的老家伙不会搭理这件事。比起一个被赶出丹城的江湖骗子,我才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穆晓川哑然,忽然注意到钟挽灵手中的卷宗。“你,这是在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