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蒙蒙亮,闹市旁的后巷已经忙碌起来了,运货的车马络绎不绝。越过肮脏的棚屋简陋的屋顶能看见后面富丽堂皇的翘檐高楼,那就是最近风光无两的“上清九玄楼”。
一名年轻的男子吆喝着让后面搬货的伙计“小心点,别碰了”。他身着类似镖师的束口服,却是暗纹香云锦缎的材质,乍一看以为他只是个跑商的伙计,仔细看才能察觉出不一般。
小巷外就是一条宽敞的大路,能瞧见清晨的天光洒在石板上发着白,干干净净的,跟泥泞污秽的小巷里好似不是一个世界。那大路对面也有一座华丽的酒楼,正是北里老字号“魁元楼”。何其讽刺,号称仙风道骨超凡脱俗的“仙”楼,却开在最声色犬马乌七八糟的秦楼楚馆间。
“毛二爷,您小点声,这批货不能让人发现的。”一名戴着元宝帽的中年男子拉住年轻人,贴着笑脸小声劝说。
那年轻人回头瞟了他一眼,戏谑笑道:“嗐,怕什么呀,北里现在哪个没打烊,哪个来看?就算看了去了,凭你家主人的威风还压不下来?这里面可是放着贵重货品,若是还没交到你手就坏了,岂不是我吃亏?”旋即,年轻人一揽那中年男子的肩,爽朗笑说,“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这些东西多难得,坏了就得等下次,这样掌柜的你也不方便嘛。”
年轻人轻浮又霸道的态度让中年掌柜到嘴边的话难以开口。中年掌柜委婉地躲开,尴尬赔笑:“是、是,还是小心点好。”也不知他这小心,说的是小心搬运,还是小心别被人发现。
掌柜瞄着年轻人,想了又想,将年轻人拉到一边,一边赔笑,一边小声打商量:“嘶,毛二爷,你家货好是很好,就是这价是不是有点高了?”
年轻人睨了中年掌柜一眼,冷笑一声,推开他,不客气道:“怎么?这才做了没两次生意,就要跟爷要价了?”
“哎?毛二爷说的哪里话?”中年掌柜忙拉住人,嘴上却没有那么客气了,“你也知道,你的货里也就纸张是正品,其他的都是赝品。而且这纸张也不是多好的纸,只是多了个印,卖得都快跟桃花纸差不多价了。其他东西的材质就更加了,连印都不是真印。这个价多少有些不合适吧?你也知道,咱这儿的客人可都是贵人,很讲究材质的。你这些东西……”中年掌柜讪笑着摇了摇头,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年轻人冷笑反问:“这都第三回了,才说着话?贵店客户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中年掌柜被这话一噎,登时没了话。年轻人也不客气,打了个手,喊停了搬货的伙计们。“兄弟们,别忙了。掌柜的说不给钱了!”
中年掌柜急了,一把抓住年轻人的手,忙低声劝:“别别别,二爷!毛二爷!你说什么价就什么价!”可年轻人显然恼了,仍举着手,瞧也不瞧他。“毛二爷!这些东西,你不卖我们这,还能卖去哪呀!你总不能让兄弟们亏钱嘛!”
年轻人怒极反笑,一甩手。“怎么,你以为我就卖你一家?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中年掌柜一头汗,笑容中却隐藏不屑:“毛二爷说笑,这些东西只是个虚名,对别的宗门没甚用;即便想用,上宗看着呢,谁敢收呀?”
这话说的没错,但年轻人早有准备:“呦,你也知道这交易见不得人呐?呵,你说,我将这些东西和此前跟你们流通的账目卖给其他宗门或者上清宗,甚至官府,那报酬岂不是更高?”
中年掌柜倒吸了一口冷气,汗流浃背:“毛二、二爷,不可啊!你、你这不是鱼死网破嘛!”眼见年轻人恢复了一派油腔滑调的样子,中年掌柜一时也吃不准这小子的心思,以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商量道:“这、这样吧,我们再加一成价,二爷你消消气。”
年轻人这才挥手,叫伙计们继续往院子里搬货。
话是这么说,可说出口,中年掌柜又有些肉疼。这毛二爷仗着这些货奇货可居见不得光,要价本就很高,这一成也不菲。原本想眯点回扣,不成反而多花了钱,这要让本就肉疼成本的大少爷钟佳男知道了,定又要迁怒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