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拙?”钟挽灵嗤笑,“实力不济才藏拙。”
果然。穆晓川无奈地想。
“那你为什么迟迟不开府,好些师兄弟都要等不住了。”
钟挽灵哑然了,她望着摇曳的烛火,一时也理不出心绪。其实这话早有人跟她说了,还不止一个。先有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开口的谭明山,后有直言不讳嘲笑她的林殊。她知道他们都是好意,她也并非是为了藏拙这等把戏,但有个问题始终卡在她的心里。她一直在想,既然为人师,总该为弟子想一些,得为弟子的成长考虑。若是换做以前,她觉得这没什么难,她本来就擅长洞察别人的长处短板,也擅长变通,虽然做不到像某些师父那样面面俱到,做个因材施教的老师倒是不难。只是以她现在的处境,她实在无心育人。另一方面,她确实需要执教外出历练的机会。可是,如此,弟子于她不就像是刀剑一般的工具了吗?也许大多数“师父”都是如此。可她将心比心,并不愿她所欣赏的人被怠慢。也许,她还是太过天真,明明早已决定了这条修罗道,可牵扯他人时,她仍会犹豫。
穆晓川见钟挽灵不言,知她不会回答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换做钟挽灵那就是传说中的北冥汪洋,想了也没用,知道她什么态度就好了。“你既然没有藏拙的心思,明日我便将桃枝给你。另外,魏萌、赵延炎也打算投给你。他俩也是临安分阁的,之前一起调查禁药的,你还记得吧。他们也想投你,你不会拒绝吧。”
钟挽灵抬起头,愕然地看向穆晓川。
穆晓川被这怪异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干嘛……”
钟挽灵不答。
穆晓川不由焦躁起来。“你既然有开府的意向,拖泥带水下不了决定,还不让我帮你下决定吗?”
钟挽灵哑然失笑,目光变得温和,她玩味地看了穆晓川一会,半玩笑地说:“总有些人传你我绯闻,我之前不信,可你这般,我都得怀疑了。”
“啥?!”穆晓川羞得满脸通红,好半天说不上话。“我没有!”
钟挽灵失笑地摆摆手,示意她也只是说笑。
好一会,穆晓川脸上红褪了些,却说:“……我对师叔你倒也不是全无想法。普通人开灵眼已是有慧根,若要观前世今生,非佛眼轮回无以。《严华经》说,众生意识受锢业力无法超脱,唯有佛陀业净六根生意生身,自成清净愿力度众生。此乃大智慧。五根生五眼,慧根生慧眼,观达真理,照破一切、生出善法,知诸法空,体诸法性,方功德圆满,报身为佛。这便是佛眼法身。我原以为只在经书之中,直到我遇到你。若我此生无法得证真理,倒不如助你功德圆满。”
穆晓川说完,立掌念了一句佛号,却见钟挽灵正以一种不可言喻的纠结神情盯着自己,不由愕然:“怎么了?”
“你……”穆晓川这番话,钟挽灵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她纠结了一会,戏谑道:“我算是知道南天门之主逼也要把你逼来上清宗的理由了。穆晓川,你也是个痴人啊!”
穆晓川无比无辜,他又没说什么钟挽灵的坏话。钟挽灵见他这般,愈发烦躁。“众生皆苦,生也是苦,死也是苦,何必苦修?行走世间即为修行,诸相本无,何必执着?”
穆晓川闻言,竟夸赞道:“你果然慧根深厚,未及弱冠便能说出‘众生皆苦,万相本无’。”
钟挽灵头都大了,扶着额连连摇头,难得败下阵来。“罢了罢了,莫再说了。此事你说服不了我,我亦说服不了你。”
“那开府收徒之事?”
“随你吧。”
穆晓川这才满意一笑,正欲告辞,才走两步,又转头道:“不对啊,师妹你当年收陆不息时不是挺爽快的嘛,这回怎生这般婆妈?”
钟挽灵一愣,顿时无言以对,半晌才失笑回道:“如晓川兄所言,吾之失也。”
穆晓川遂欣然而去。
第二日,钟挽灵的符法课上,穆晓川果真带着赵延炎、魏萌,将桃枝令牌呈给了钟挽灵。钟挽灵无奈地看了一眼穆晓川,又看看赵延炎、魏萌。她当然记得这两人,他们过去与她合作过几次,虽然不多,但她清楚这两人都是正派且聪明的人,资质也不错,是少数能在天字班待下来的低阶弟子。合适倒是合适。
“你们可想清楚了?虽然将来你们若反悔,我亦不会反对你们改换门庭。”
赵延炎、魏萌相视一笑,拱手道:“先生三年教诲,我等心悦诚服,真心想拜先生为师,还请先生不弃。”
钟挽灵将三枚桃枝令牌收入怀中。“那就多谢几位抬爱,下课随我走一趟紫虚阁。”说着,回到讲台上,“先上课吧。”
“等等!”台下一个细嫩的女声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