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需要你来提醒?”那年轻的男声不悦地说道,撤了勒住瘦更夫脖子的绳。
瘦更夫跌跪在地,一手撑地,一手捂着喉咙,咳嗽连连,即便呼吸平复也颤栗着不敢抬头,
然后,他再也没有机会抬起头来了。
两名红裙女子仔细地将已经被压成像海裙菜一样的四条暗红条带整理好,像插花一样将它们塞进唯一还看得出形状的头颅中,然后小心地抱起,像捧了两盆珍贵的花草盆栽一样,从侧边小门走了出去。
台下只剩一名身着白丝长衫的俊美公子。那公子慵懒地一摆折扇,将已经变了形的扇坠扯掉——正是他一怒之下用来勒住更夫脖子的,是一串着颗玛瑙平安扣的红金流苏穗子。
那公子展扇随意一挥,台上的女子就像是中了一掌,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两步,跌倒台中。白衣公子一个闪身已从台下的坐席直接移到了女子身边,衣角都没乱,他用扇骨挑起女人形状姣好的下巴,像看精美的物件却出了瑕疵一样看着惊恐的女子,“你要想唱《西江月》?可你还不够格。”
他淡淡地瞟了一眼蓝衣女子,缓缓走下台去,挥了挥扇子。“我乏了,都散了吧。”
几名女乐师纷纷起身朝那公子福了个礼,抱起各自的乐器安静地从另一个门离开了。
蓝衣女子抬起头。
幽幽夜空,无星无月,森冷死寂。
第二日,沛城大街小巷。
“你听说了吗?昨夜又有人失踪了。”
“是啊,听说还是两个官差呢。”
“哎呀,真恐怖。”
“我就说这城里闹鬼吧。”
“闹鬼?哪里闹鬼?”
“可不是嘛,就那梨园老宅呗,我昨天听到有人唱《西江月》了,那曲子不是玉娘娘专属的吗?”
“嘘,这话说不得……”
……
截止到这日,沛城已整整失踪了三十人。
此时,钟挽灵已立门户。
是夜,穆晓川再访闻涛居(钟挽灵的居所)。
钟挽灵看着夤夜又悄咪咪翻进她书房的穆晓川,放下书籍,叹道:“你现在是我弟子,来往理所应当,何必如此?”
穆晓川脸一红,嗫嚅道:“……但你还是个未出阁的闺女,让人瞧见,又得传我与师父你有染……”
要发现,就凭这点花样,能瞒得过门外那几位盯梢的?钟挽灵翻了一个白眼,倒也没点破,想来这榆木脑袋是绕不开男女有别的世俗想法的,一边翻看手上书籍,一边在棋盘上落子。“你这般遮遮掩掩,反而引人猜忌,倒不如坦坦荡荡,他人说便说了,我自干净。”
穆晓川叹了一口气,行了个单掌礼,轻说:“还是师父跳脱。”
“师父怎么有闲心打谱?”穆晓川见钟挽灵独自一人,一手拿书,一手执白往棋盘上落子,棋盘中却只有七枚黑子,不由好奇一问。
钟挽灵只是淡淡说:“弈之行,运纵横之术博诡诈争伪,却始终行天地气运,与阵相同。”穆晓川不解,钟挽灵也没多做解释,放下书册,看向穆晓川。“怎么了?”
穆晓川想起来意,忙道:“沈师弟来信,临安再现血魔。”
钟挽灵一惊,稍作思忖,问:“是与那时沈家公子相同症状之人?”
“是的、是与四年前一样的妖人。”穆晓川惊觉他一时嘴快,竟说了跟那些不知情人同样错误的话,连忙将沈一帆的书信交给钟挽灵。“沈师弟说,这次血魔化的是京城富商家的公子。他们合四人之力,攻其要害,将人击杀。但之后又有妖人袭击事件发生,却被逃脱了。鉴于四年前的事,沈师弟担心妖人会因受创而变强,不敢贸然追击,只能先组织分阁高阶结队巡夜。可京城太大,沈师弟担心难以顾忌师父之前交代的流民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