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头风铃轻响,惊醒了还在打盹的麻雀。
林初安正蹲在后院松土,斩月剑插进土里当铲子用,平日里一尘不染的剑穗上也沾上了泥点。
“姑娘也爱侍弄花草?”竹杖点地的声音混着药香飘来,布衣老妪拄着竹杖立在廊下看着她。
林初安转头望去,老妇人鬓边别着一朵鲜花,腕间缠绕着一段褪色的红绳,察觉到她的视线,笑说:“老身这里有些金盏菊种子,最宜当下这个时节播种。”
这位老妇人眼睛明明能视物,却如同盲了一般,眼神涣散地“望”向虚空,说话时并不直视她,就像是……习惯了一样。
“多谢。”林初安伸手接过种子,指尖接触到那双苍老的手,方才压下的疑惑又重新浮现了上来。
就在这时,从她身后出来一个老者,明明有口能言,却并不开口说话,伸手在老妇人的手心写写画画了些什么,老妇人点点头,示意她明白了。
没等林初安开口,那名老妇人忽然道:“叫姑娘有些失礼了,我们夫妇二人应当唤您一声林真人。”
“两位识得我?”
老妇人拄着竹杖点头:“九州第一剑,三百年前我们夫妇二人曾有幸见过,三十七年前,我们深陷囹圄,以至不曾亲眼得见林真人天门山血战的风姿。”
说话间,那双涣散的眼睛却精准地“看”向她的丹田处:“我们夫妇二人本以为……没想到能在此处看到您,只是您这身体……”
下一瞬,几根银针破空而来,封住了夫妇二人的穴位。
【丹田破碎之事不能传出去。】
这心声落下的同时,林初安察觉到了强烈的杀意,她拦住谢知遇要起式的手,压低声音道:“何至于此。”
谢知遇听从她的话,广袖纷飞间将银针收了。
【也对,何必再让你的身上也染了血。】
这话中意味分明是要等无人之时再动手,林初安本想再与她分辩,那位老妇人却先一步开口:“林真人和谢医仙来到这里是为了玄冥秘境的万年冰魄吧。”
没等二人回答,老妇人又自顾自说道:“那北冥秘境究竟何时开只怕谢医仙也算不出吧……”
谢知遇清凌的目光向她扫去,袖中银针闪着寒光,淡道:“若是你的下一句话不是我想要的……”
【这二人不能留,是友还好,若是敌,只怕会惹来麻烦。】
老妇人竹杖点向西北方,腕间红绳寸寸断裂:“肃风城内有一镇,名唤清溪镇。”
林初安捻着金盏花种子的手顿了顿,花种突然爆出青光,直指西北方向,这分明是一开始就想告诉她清溪镇的位置,“你们二人要什么?”
那位老妪摇摇头,笑道:“清溪镇,有去难回,我们夫妇二人大限将至,亦没什么想要的。”
清溪镇应当是给二人下了禁制,有关于清溪镇的,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谢知遇指尖微动,谁也没有发现她的动作,甚至连心声都没有泄漏分毫,她悄悄给二人下了离魂蛊。
离魂蛊无解,但若是二人老实些,这离魂蛊便不会毒发。
她无声地望着二人灰败的脸色,拉过林初安的手腕,转身回了房间。
【这清溪镇哪怕是幽冥鬼斧也要闯一闯。】
林初安忽然摇头,她忆起方才那对夫妇的异常,说:“这清溪镇并无你我二人想得这般简单。”
二人相处数十年,谢知遇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我去清溪镇并非是为了陪你。”
【怎么忽然不让我跟着了,是不是讨厌我了,还好,刚才没真的下杀手。】
林初安眉心微蹙,却没有再出言反驳。
做好了决定,当天下午便租了马车。
这清溪镇明明是肃风城内的小镇,提起来却没有人知道,就像是不存在一般。
马车颠簸在官道上时,谢知遇正在和枣红的马匹较劲。
“驾!”
“吁——”
缰绳勒出红痕,马儿却梗着脖子往反方向踱步。
林初安掀开车帘,正见那人雪白的衣摆沾满了草屑,发间玉簪上还斜着挂着片枫叶。
【莫不是租了匹疯马。】
谢知遇取出怀里的甘草糖,马儿嗅了嗅,喷着响鼻把头扭开,她又摸出安神丹,反倒被马叼走了装银针的布袋。
“我来吧。”林初安忍着笑下了马车,站到了谢知遇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