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安注意到左真真的眼神,问:“想明白了?”
左真真点头,尽管身体还是有些畏缩,眼神却坚定了不少。
竹露滴清响,晨雾漫过左真真颤抖的刀尖,她咬着牙不肯卸力。
林初安并指为剑敲在她腕骨上,“很好,握刀如握命,松一分便是生死。”
刀锋下的冷光割开薄雾。
左真真望着竹叶间隙漏下的朝阳,忽而想起被塞进花轿那日,喜帕垂落的流苏也是这般晃眼,像碎金。
她虽不知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可这份机遇是秋风姐姐给她求来的,她不能退缩,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一心待她的秋风。
“再来一遍。”
左真真走了个神,再回神过来竹枝已经破空抽在脊背,她踉跄着撞上老竹,却怎么也不肯松开手里的刀。
秋风正剥着松子,指尖掐诀的弧度与林初安抽打左真真的轨迹微妙重合,每道红痕都像烙在她心尖。
刀锋卡在竹节间,左真真憋红了脸往后拽,反倒被反弹的力道震得跌坐在地。
林初安倚着青石擦拭竹枝,道:“刀气不是蛮力,要像溪水过石溪。”
刀柄脱手的刹那,林初安旋身接住坠下的刀,刀刃贴着少女耳畔掠过,削下半片沾露的竹叶。
“看清楚了?”
左真真盯着钉入树干的竹叶,叶片脉络竟未被刀气震碎分毫,她茫然地摇摇头,发间沾的草屑随动作簌簌落下。
当林初安第二次将刀擦过左真真颈侧时,一枚松仁突然弹在刀背,撞得刀口偏了半寸。
“歇会吧。”秋风碾碎指尖焦痕,“日头毒了。”
左真真却杵着刀站稳,头发被汗水打湿,“再来。”
林初安有些诧异,而后眼里闪过赞许,竹枝扫过她的膝弯:“下盘要稳。”
左真真踉跄着跪倒,掌心擦过碎石也一声不吭,刀柄上缠的布条沾上血渍。
直到暮色浸透竹林,她终于能使出完整的起手式,虽然笨拙得想樵夫劈柴。
谢知遇提着食盒来时,正撞见这幕。
“歇歇。”她将浸过药泉的帕子掷给林初安,转头瞥见左真真虎口裂口,随手抛去个青玉瓶:“敷上,明日握刀少疼三分。”
左真真慌忙去接,反倒打翻了药瓶。
秋风广袖轻扬,药瓶凌空飞入她掌心,指尖状若无意地擦过少女腕间的守宫砂:“怎么比兔子还呆。”
明明对方是在说自己,可左真真看着秋风这张明艳的面容,只是傻笑,耳尖红得要滴血。
临走时,林初安顿了顿同左真真道:“酉时前将刀谱抄一遍。”
秋风屈指弹去衣摆上残留的松子碎屑,笑得像只偷腥的狐:“巧了,我这正好有本带图的。”
夜露初凝时,林初安在溪边寻到左真真,少女正就着月光临摹刀谱,宣纸上的小人歪扭如醉酒,旁边却整整齐齐码着十三张废稿。
“为何不用秋风给的画册。”
“秋风姐姐的图……”左真真慌忙用袖子遮住画稿,脸红得像煎蛋,“画得太……太不端庄了。”
林初安挑眉,剑锋扫开她遮掩的衣袖——画中练刀的小人衣裳半解,分明是春宫图的路数,她呛了口冷风,道:“胡闹。”
院中传来秋风的轻笑,片刻后,秋风走到左真真身前,对着左真真翻了翻刀谱,认真道:“这刀谱不好吗?”
左真真本能地转身,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秋风潮湿的怀抱,大约是刚沐浴,身上还能闻到独属对方的熏香。
秋风的声音带着调侃:“我瞧着这刀谱画得极好。”
左真真嗅到她衣襟间的沉水香,心里久违的安定,就好像有人替她撑起了永不倾塌的屋檐,她伸手搂住了秋风的腰。
林初安谢知遇对视一眼,无声地离开。
这个怀抱来得突然,秋风的身体瞬间僵直,而后反应过来,放软了身子,任由女孩抱着,犹豫了一下,手放到了女孩的头上,轻声问:“是不是太累了。”
左真真的头窝在秋风的怀里蹭了蹭,摇摇头,头发擦过秋风的手心,低声道:“我是不是有点笨呀。”
她攥着秋风的衣襟,鼻尖还泛着红,要哭不哭的模样惹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