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坤位退!”谢知遇的银丝缠住桅杆,金针暴雨般钉入甲板,摇摇欲坠的飞行舟在天空中稳住了身形。
七十二根银针组成的阵法泛起青光,被魔气侵蚀的修士伤口竟开始停止溃烂。
林初安的剑锋横扫处,魔物的骨翼簌簌断裂,魔修在魔雾中左突右冲,突然凝成实体抓向林初安。
但斩月剑比魔爪更快。
剑尖刺破魔修掌心时,林初安腕间青筋显露出来,没有灵力加持的剑招,硬是凭着精妙角度挑断了魔修的三根指骨,魔血溅在她脸上时还是滚烫的。
云天之间忽然响起号角,这些人竟都像是冲着林初安来的。
谢知遇借了程予商和她的护卫一掌力,先送了两人下去,其余的人也都随着这两道身影而下,奇怪的是,魔修竟无一人阻拦。
直至最后只剩谢知遇和林初安两人。
“林初安,你真是命大啊。”
从魔雾中走出了一个人,这个人林初安曾经见过,是四大影卫之一——夜枭,上次见还算是朋友,一起站在天门山上抵御上界,后来魔族亦损失惨重。
这次再见,竟变成敌人了。
她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的斩月剑。
“我倒要看看,没有了灵力的剑尊还配不配得上剑尊这个称号。”
“小心。”谢知遇的金针突然织成罗网,三只魔箭擦着她的鬓发掠过,钉入甲板的瞬间灰飞烟灭。
林初安趁机剑指夜枭,剑锋触及云海的刹那,千里怒涛化作漫天剑雨,夜枭半边身躯隐匿在云海中,下一刻,残破的面具下露出森森白骨,向她袭来。
斩月剑发出悲鸣,林初安持剑的手终于开始颤抖,强行催动灵力的反噬自丹田蔓延,嘴角溢出的血珠坠入飞行舟之下,竟将翻涌的魔气灼出空洞,生生将夜枭逼至舟边。
谢知遇暗道不好,一手揽过林初安的腰,另一只手捏碎药瓶将药丸塞进林初安口中,趁着夜枭还反应过来,抱着只撑着最后一口气的林初安跃下飞舟。
她如今灵力滞涩,跃下空中之时,便觉力不从心,她的手掐了一个诀,可下降的速度没有丝毫变化,再这样下去,两个人只怕会粉身碎骨。
离她最近的林初安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动用了丹田处的最后一点灵力,灵力破空,二人下降的速度逐渐减慢,林初安吐出一大口血,谢知遇的白衣也染上了血色。
她听到耳边谢知遇的声音贯着风声在唤她,但她实在太累了,似乎已经有很久都没有这样累过了……
她好像又回到了三十七年前,尸山火海中,她是那样的无力,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又看到了谢知遇,那颗心忽而就定了下来。
林初安在松香里醒来时,最先感受到的是唇齿间的雪气,万年冰魄的余韵在经络中流转,像初春融化的山溪漫过龟裂的河床。
她睁开眼,看见谢知遇铮将淡金色的药液滴进火堆。
“别动。”谢知遇按住她试图撑起的身子,沾着药汁的手滑过她腰间破碎的丹田,“万年冰魄之用出了七分的药力,你的身体撑不了太久。”
洞外骤雨敲打着青岩,林初安嗅到谢知遇袖口陌生的沉水香,原本素白的衣袍染成了靛蓝粗布,连惯用的金针都换成了普通的银针,针尾系着的红绳却还是旧物。
“你换了熏香。”她突然开口,声音哑得自己都心惊,
谢知遇捣药的手顿了顿,药杵碾过药材发出细碎的响:“魔族的追魂蝶知道我们二人的特征和面容。”火光映着她耳后贴的易容面皮,连那颗朱砂痣都遮住了,“倒是你……”
话音未落,林初安突然伸手揭下她鬓角的面具。
人皮面具下真实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潮红,三道魔气侵蚀的血痕从颈侧蔓延至锁骨。
“什么时候伤的?”林初安的指尖还余着冰魄的寒气,轻轻点在溃烂的伤口。
谢知遇偏头避开,发间木簪突然断裂,如瀑青丝垂落的瞬间,林初安看清了她后颈的伤痕,是替自己挡下那夜枭攻击时受的伤。
“不碍事。”谢知遇垂下眼,轻声说着,手中的药杵却一刻不停。
也是这时林初安才发现,自己送给她的那枚簪子,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再也没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