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这些日子里一直留意着平王府的动静。
辽安兵败割让三座城池给召国,知州的位置顺理成章落到了曹克身上。
除了曹克外,韩秋明还接连提拔了不少出身平平无家族势力倚仗的臣子。穆安明白了,如今朝中的大臣都是跟着先帝入主,效忠的是宣家的皇帝。
韩秋明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在择人上就不能偏重这些世家大族子弟,像曹克这样的寒门贵子最合适不过。
三日后便是韩家祭祖之日,韩稷是长房长孙,又是韩家最有实权之人,不能露了破绽。
穆安一边对着镜子上妆一边心里犯起了难。自从回京以来,她便以男装示人,倒没太在意这些,如今细看,竟发现脸颊隐约起了些细小的红疹,触目可疑,怕是过敏了。
景玉替她打了清水过来。
穆安并不多分给他一个眼神,自从发现那只竹筒后,她总是在刻意回避景玉。
她原以为是心换心,殊不知对方心思深藏,步步算计。
她九死一生方走到今天这一步,必定不会当任何人的棋子。
“我替你描眉如何?”见穆安在上妆,景玉眼含笑意看向她。
穆安手上一顿,随即自然地将手中笔递给景玉。又侧过身来正对着他,微微仰头,眼神却不落在景玉身上。
景玉拿起眉笔,仔细描起眉来,感叹道:“我许久不曾见过你的本来面目了。”
穆安嘴角带着笑,道:“我如今是韩稷,要事事小心。”
“韩家祭祖,我打算和宣珑一起去。”
景玉放下眉笔,点头道:“长公主与韩稷夫妻一体,本就应当如此。”
说罢,他又俯身凑近了些,带着几分调笑意味,“只是……韩爷,莫忘了,你身边还有我这个贴身小厮。”
这样的话,往日听来,她定是要心跳失措的。可如今,却只觉这话落在耳边,竟像一根细针,慢慢扎进心口,不深不浅,却叫人疼得发闷。
还不等她开口,景玉便从身后拥住了她。
穆安浑身一僵,四肢传来一阵酥麻感。
景玉就这样抱着她也不说话,穆安微微动了动,见景玉没有放手的意思,竟是渐渐放松了下来。
“怎么了?”穆安轻声问。
景玉弯下腰,将头埋在她后颈,“你这几天都在户部,我都见不到你了。”
穆安前些天的确是存了些刻意疏远的意思,此刻却又忍不住放缓了语气,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起了安慰的心思,“韩秋明有一笔钱要经户部的手洗白,我得亲自盯着。还有今年的赋税……”
穆安一一说了这些琐碎的公务事,也不知景玉听进去没有。
见她说完了,景玉的额头轻轻蹭了她的后颈,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穆安呼出一口气,嘴角起了笑意,景玉若是能别再起这些旁的心思就这样陪着她便很好。
穆安偏过头用脸颊蹭了蹭景玉搭在她肩上的手,又回神看向镜中人。
韩稷好男风的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多少想巴结她的人明里暗里给她送娈童。
她如今大权在握,想要区区一个景玉又是什么难事?
朝会结束后,韩秋明又留了穆安内宫觐见。
韩秋明的腹部高高隆起,行动已有些不便。
“娘娘。”在穆安的搀扶下,韩秋明小心翼翼落了坐。
她轻抚着肚子,“这孩子最近总是闹腾我,想必是个好动的儿子。”
穆安也附和道:“太子乃是灵童下凡,自然是与寻常孩子不同的。”
韩秋明丰腴了不少,整个人虽然妆容精致却难掩疲惫,“我精力实在有限,朝中事有劳你替我留意着。”
穆安拱拱手,“娘娘只管安心诞下太子,其余的事尽管交给我。”
韩秋明朝她满意一笑,列了一份名册,让穆安多多提携上面的人。
出了勤政殿,穆安并不急于离去。她在内宫转了转,随意问了路过的宫女,“玉霞殿的叶妃如何了?”
宫女有些怯懦,“叶妃娘娘正病着呢。”
“可严重?”
宫女点点头。
穆安心下了然,又在内宫坐了许久,眼见今日宣珲怕是不会入宫了,起身欲走。
却在宫门与宣珲碰了个面。
“平王殿下!”穆安笑脸相迎。
宣珲双手背在身后,哼声道:“国舅爷。”
宣珲到底还是孩子心性,根本藏不住对韩稷的鄙夷。
“上回见平王还是在曹克府上,下官也奇怪平王殿下金尊玉贵,怎么会和下官一样去到这样的地方。”穆安这番话一下子把两人都贬低了。
宣珲面上不悦,“用不着你来教育本王。”
穆安拱拱手,言辞多了几分锐利,“我知王爷看不上下官,可眼下王爷是尊贵亲王,往后还不知怎么样呢。”
“你!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本王说话!”宣珲彻底动了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