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丸睁开眼睛,看见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珠盯着他,每个面貌都长得非同一般。
“我终究还是死了。”他望着屋顶上参差的木板,自言自语道。
“噗噗……”
“好臭!屁虫能不能不要在这里放屁!”二足鬼嫌弃道,它抬起脚丫试图捂住自己的口鼻,但分不清是屁更臭,还是自己的脚丫更臭。
山丸同样闻到了臭味,没想到,死了感官还如此清晰。只是,地狱里为什么只有妖怪,没有其他人,难道这是上天对自己杀死无辜妖怪的惩罚?
正想着,小腿忽然传来刺痛,山丸皱起眉头,发现自己右腿上卡着一个嘴角咧到后脑勺的小女孩,看样子只有总角之年。
“孩子,你没有死。”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小女孩顺势被提溜起来,放到了旁边的榻上。小女孩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嘴巴几乎占据了整张脸。
山丸吓得一骨碌坐起来,被妖怪围攻开膛破肚的恐怖阴影重新袭来,“你们也都是活着的妖怪?”
“你看我们像死了吗?”二足鬼不满道。
“这里是隐藏在大江山脚下的妖怪村,与外界有特殊的屏障。你在这里很安全。”雨女盛出一碗山芋粥放在他面前,又拿出腌渍的鲭鱼脍。
“不行!我不能待在这里,我还要去找我的父母!”山丸说罢,打算翻身下床离开。
“你不要……”二足鬼刚准备劝阻他,外面天空便变了颜色,电闪雷鸣地下起雨来。
众妖怪跟着天气变化也烦躁起来,“至少等我们回家再这样说。”
“她又哭了,谁来劝劝她。”屁虫嚷道。
“下雨了,我要喝一肚子水才能到家。”小裂口女忍不住也哇哇哭起来。
再看雨女时,眼泪正大颗大颗地从她的眼睛里滴落,恰如屋外滂沱的大雨。
山丸被眼前的场面镇住了,不敢再乱说话。他明白过来,自己昏迷前见到的执伞的女子,并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眼前这位悲伤哭泣的人。
“你救了我,我自当报答你。我暂且在这里住下?”山丸小心翼翼地问。
“那自然是好。”雨女破涕为笑。外面的雨声也逐渐小了。
山丸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嘴角拉出一个微笑。
屁虫开心得又放了一个屁,臭得大家一哄而散,到村子里散播“雨女得子”的新消息去了。
镇守将军府内,议事厅后首的暗室,空气像凝固住了一样,源满仲脸色阴沉地听着家臣带回来的消息。
家臣垂手侧立,双腿微微颤抖,不知此刻沉默的主公下一步会下达什么样的指令。
源满仲有一个习惯,每次锻造师拼尽自己的全力,锻造出了属于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最强刀刃,都会重重赏赐,以对外彰显将军府对刀工的珍惜和重视。
因此,有源源不断的刀工主动应征而来。当然,也有一部分刀工由于名声在外,是被源满仲派遣家兵“请”到府中的。
但是,犹如剑有双刃,优秀的刀工能拼尽全力为自己造出利刃,自然也能给自己的敌人造出同一种武器,甚至有造出更强武器的可能性。
如此这般,自己所拥有的岂不是不再是独一无二的神兵?
为绝后患,能够完成暗杀任务的家臣便派上了用场。
以往这位家臣都能够顺利完成主公交予他的任务,可是,这次追杀来自築前的两位刀工,不小心让其中一位逃掉了。
试刀大会之后的赏赐没有让他们放松警惕,他们好像提前在哪里得到了风声,急匆匆地从宿坊一路逃到了摄津附近的山林里,企图躲避起来。
“本来是晴朗的天气,树林里忽然起了浓雾,他们分头逃跑,最后我们只追捕到了那个男人。”家臣手握血淋淋的首级,不安地补充道:“那个女人,好像不是普通人。”
“这就是你抓不到一个女人的理由?”
“不是,主公。我们派出去追捕她的几个家兵非死即伤,幸存下来的家兵至今神志模糊,没法描述清楚当时的遭遇。与其说,她是人,不如说,她是一个妖怪!”家臣斗胆说出自己的猜测。
“废物!”源满仲听他说出“妖怪”二字,怒气终于爆发出来,“你是想说我堂堂镇守府会让一个妖怪来帮忙锻刀,还是说以镇守府的实力连一个弱女子都处置不了?!”
家臣自己心里也没底,他手里并没有证明那女子是妖怪的真凭实据。如果知道主公会发火,他宁可不说出刚才那番话,直接承认自己力有不逮,办事不力。现在,他只有默默听从主公发落自己。
“去把源纲叫来。”源满仲怒其不争地叹了一口气。
这种差使通常轮不到源副将出面,或许主公生气之余也意识到了这次事情的非比寻常吧。家臣这样想着,对主公未降罪于己感激涕零,大声领命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