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关于这位天下毒主,你知道些什么?”许泽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心平气和问道。
他想,宁愉遂在鬼市活了十几年,对于这位天下毒主,应是有所耳闻的。
果不其然,宁愉遂双眸亮了亮,将听说书人说书的注意力收了回来,认真同他分享道:“这位天下毒主姓陆,名之涯。他住在南边的万鬼巷深处,那有座楼阁高高耸立,众人皆云如阎王之殿,名唤‘百毒居’。”
“传闻说他样貌粗鄙不堪,有说他头上长角的,有说他长着两颗长长的尖齿,喜好吸食人血,显少有人知他真容。他不爱在人前露面,一心痴迷于炼制毒药,而且他脾气不好。师父,说书先生方才说的那些事,都是他在鬼市出了名的。总之……他是个怪人。”
听起来确实是个怪人。
许泽挑了挑眉,眼神又落回了说书人身上,听着故事即将走向结尾,他对二人道:“走了,回去吃午食。”
三人走出热闹的茶馆,往街上去。
此时,对面酒楼二楼的雅间内,沉香袅袅。一道身影站在半开纸窗后,阴影洒落在他身上,掩住了大半个身子,叫人看不真切。他的目光落在街道下方的那抹烟青色上,宛如毒蛇般带着一种阴冷的审视。
走在路上的许泽脚步一顿。
“怎么了?师兄?”广白本扯着他袖子,见他突然停顿,疑惑道。
许泽摇摇头,微微一笑,随意寻了个由头:“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些事罢了。”
*
晌午一过,鬼街道上人又多了起来,三教九流来来往往,整个鬼市都透着阴森可怖的氛围。宁愉遂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浅眠一刻钟又带着广白跑去玩了,美名其曰鬼市探险,留下许泽守着医馆。
许泽闲来无事,正在柜台翻看医书,这是他前些日子从鬼市寻来的珍本或是禁书,里边都是他从不曾涉猎过的领域。像邪魔歪道,却又透着几分真理。
报着说不定这些书可以找到“望穿秋水”的解法,他打开了看了两眼,却渐渐看得入迷。
柜台上点着的烛火跃动,红烛不断融化自身,化成滴滴烛蜡。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有脚步声踏着青石板传来,时重时轻,仿佛踩在轻飘飘的云端之上。紧接着,那脚步声落在了他的医馆。
许泽听见了,却因看到了医书有意思的部分,一时没能抬头,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今日医馆歇业一日。”
空气中静默片刻,不见声响。许泽终于舍得从书海里抬起头来,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好看的眸子。
那双眼睛看过来时,眸中的神色宛若点点细雪,带着些许冷清,不近人情。再看第二眼,眼前之人乌发自然垂落,耳边落着细辫,用红丝绦系着。一袭玄色
许泽见他年纪轻轻,肤色透着不正常的白,心下想:莫不是得了什么不好病,特此上门求医?
毕竟近日有不少人,因着“鬼医圣手”的名号上门的。于是,他放下手中的医书,朝站在门口的少年走去。
玄衣少年确实是为“鬼医圣手”而来,只是——
“听说,你医术很厉害?”
玄衣少年神色冰冷,衣袂翻飞间,一股旋风而过,许泽猛然被他逼至墙角,见他冷峻的剑眉竖起,眼神带着几分危险。
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许泽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腰间,却忘了佩剑早已除下。不过转瞬间,许泽便恢复淡定,对上少年阴冷的打量,温润一笑:“在下不才,鬼医圣手玉卿是也。”
“……”玄衣少年见他无畏无惧,一时沉默无言,后退几步与他保持距离。
随后,许泽见高他半头的少年眉睫微动,略高傲抬了抬下巴:“……你可知我是谁?”
许泽倒真的认真细想了一圈:眼前人不是回春楼的邻里,亦不是他医治过的病人,他常出入这一带鬼街,对眼前这个举止奇怪的玄衣少年,更是无甚印象。
“你是……?”出于礼貌,他扯出一个微笑,问了一句。
谁知,玄衣少年却皱了眉头,神情冷漠,看上去不大高兴。忽如一阵阴风拂过,他留下周身凌冽的寒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医馆。
许泽站在医馆门前,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远远的,像是一缕与世间格格不入的孤魂。
怪人。
半晌,他回过神,抬起略微瘙痒的手臂,将袖子卷了上去。只见皮肤上出现一朵诡异的紫红色花纹,连着他手臂青筋,看上去同真花别无二致,且隐隐有开出第二朵的趋势。
他忽然轻声笑了。
脑海中回想起今日街上那道视线,与方才那少年那毒蛇般打量的目光重叠。
他想,他大概知道是谁了。
……
“陆一。”玄衣少年走在鬼街上,冷声低唤,立即便有一道身影如凌空的鬼魅般闪出,恭敬地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