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和下面这么多人打?”十七看着远方乌泱泱的围兵,问道。
步生莲正在检查他的长刀,他似乎有心事,用袖子把刀刃擦了又擦,“我们只需要在张将军来之前,拖住他们即可。”
“你怎么知道张将军会来?”
“延州动荡,他作为三关巡守,肯定会来啊。”步生莲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问话简直莫名其妙。
狗屁!延州如今层层围兵,连暗卫阁的消息都传不出来了,谁去找张来清救驾?分明是这货和太子还有别的联络方式。怪不得当初步生莲在醉春楼被大皇子刁难,太子来得那样快!十七不满地嘟囔着,“好好的少爷秧子不当,非要逞什么英雄?”
步生莲笑了一下,正要回他一句,就听身后一声极轻的石子轻微位移的声音,二人立刻回头道:“谁!”
“我藏得这样好,竟然被你们两个发现了,还真是老了老了。”
“十……师……”
“叫师父!”
“十一!”步生莲下马快步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十一却不理他压低声音的良苦用心,大大咧咧地回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暗卫阁武师不得随意离开京城。”
“那今日就不做暗卫阁十一。”十一抢过旁边人的马,先行一步,“阿莲!让我看看你这些年学得怎么样!跟不跟得上我?”
十七猜得不错,步生莲当初将他身边的钉子布置在延州城内外,原是以防万一,没想到当真起了作用。北将军要对濯清尘动手,势必不会让张来清这般容易就来救驾。步生莲并不知道他具体会做什么,但北将军一定会阻挠张来清。
所以他并没有直接来延州,而是先去借调通商线的驻兵。
可惜的是,他手里只有濯清尘的太子玉佩,“北将军谋反”这样的说法太过骇人听闻,没有实证恐怕没人相信,他用的理由是“北狄侵袭”。饶是再有十七以暗卫阁的身份配合他,也只借调来一半的兵。
当步生莲带人赶来,正好与联络张来清的钉子碰上,这才得以和延州城内取得联系。
而这时,濯清尘正准备带着延州百姓杀出重围。
程允借机来到濯清尘身边,“殿下,钉子传来消息,少爷请您往葫芦口深处去。”
饶是濯清尘脸上也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不止是为这怪异的布局,更是为这人的突然出现。
阿莲不是在西域吗?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个问题的好时机,时局不等人,濯清尘立刻带人往葫芦口去。
延州城西北,葫芦口上方,两人骑着马。
“跟太子联络上了吗?”
“嗯,”步生莲策马到他身边,“他会进入葫芦口。”
“这一仗,你想怎么打?”
“……”
步生莲却不说话了。
十一“啧”了一声,用不知道从哪里折来的树枝敲步生莲的脑袋,“什么时候了,你给我在这里闹脾气?用兵之人最忌感情用事!”
“哪怕我哥集结延州百姓,我们的人还是太少了,只能拖到张来清来。”
“你打算怎么拖?”
“我们失了先机,没法和你说的那一战一样,提前在葫芦口深处布置。只能假装被逼到葫芦口走投无路,让我哥去当那时的稻草人。”
“但是如你所说,兵力悬殊太大,若深入葫芦口,被北将军堵在里面,你打不过。”
“所以我们不能给北将军进入葫芦口里面的机会,只能在出口,借助地势围堵他。”
“稀奇,敌军都快包围到你面前了,你却要反过来围堵他?”
“奇兵诡道……不是你教的吗?”
“小子,你怨言不小啊,后悔了?”
此时濯清尘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不远处,步生莲遥遥看着他,声音很轻,“不后悔。”
十七说错了,步生莲一生都没有过什么大的志向,对自己少爷秧子的身份接受良好,觉得在太子府养花遛鸟,回头就能看到濯清尘便是此生最大的志向所在。他没有当英雄的执念,当初跟着十一瞒着濯清尘学这学那儿,除了太傅口中“大昭没有好将军”燃起的他的一腔孤勇以外,他也只是想……在他回头去看濯清尘的时候,濯清尘的眉头可以不皱得那样紧。
他怎么能一个人逍遥自在,任濯清尘一个人挑起这样大的河山呢?
“后悔也没用,晚了!”
远离京城,再无拘束的可能不止步生莲一个人,十一此时快意极了。“哪怕你占据出口,两方悬殊仍然巨大,你堵得住吗?但凡一个不小心,太子殿下可就要被你害死了。”
当初魏源那一战,讲究“天留一线”,留下出口,让敌人看到一线活路,他们才会心生退意。如今这一战不同,北将军就是奔着同归于尽来的,此时要拼的,就是谁的怒火更盛,谁比谁更不怕死。
步生莲看他一眼,对他的话感到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