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阳低着头,盯着积水潭上不断晕开的涟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侯钧山忽然慢下来,周围的水汽慢慢散开,这张脸在他眼前逐渐变得清晰。
长眉斜飞,高鼻深目,薄唇还是下意识地抿紧。她的心里此刻也像是在落雨,淅淅沥沥淹没大半个胸腔,口鼻都难以呼吸。
她忽然抬起头来,看见了侯钧山,带起一个微笑。
“好香啊,你买了什么菜?”
刘青阳自来熟地接过雨伞,和侯钧山一块走进小区。
“一条鲫鱼,一把豌豆颠,还有一块白豆腐。这个是别人送我的玉米粑粑……”
侯钧山试探性地问:“你要尝一个吗?”
“要,我现在能吃下五个,不过还是要热一下才好吃。现在很少见这种还加鲜玉米粒的了。”
侯钧山也腼腆地笑起来。走到大门前,他拿着钥匙开门,顺势邀请刘青阳在这吃晚饭,就被咬金扑了一下。
“咬金!”
刘青阳扑上去,大力撸狗,咬金快活地发出呼噜声。
侯钧山拉出餐椅让刘青阳坐,几步跨进厨房将玉米粑粑蒸上。
“啊——”
二姐大喊一声,抱着平板从房间里跑出来。
“我中了!签售中了!我就是天选之女!”
二姐穿着印了爱豆大头的花睡衣,和刘青阳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在这?”二姐略一偏头,反应过来,“哦,你的狗啊?”
刘青阳点点头。两人都没有继续攀谈的意思。侯钧山有些尴尬地解释,“我下午给你发了信息……”
“哦,”二姐这会儿才重新看信息,“我忙着预演呢,没看见。晚上吃什么?又是玉米粑粑?”
二姐看着篮子,露出受够了的表情。
“你怎么跟姥姥一样,就喜欢吃这个。没有别的吃了么……”
二姐打开冰箱,嘀咕着翻找起即食的东西。
“晚上烧个鱼汤,炒个回锅肉,再做个酱油青菜?”
侯钧山看过去,征求两人的意见。刘青阳自己去关了火,夹了个玉米粑粑,很满足地吃起来,似乎没有意见。
二姐意见就大了,“我要吃凉拌猪耳朵。嘴巴点味道都没得。”
“楼下卤菜店还没开……”
“那好吧。”
二姐到底是抢到签售名额,心情大好,帮着洗了一盆菜,就窝到沙发上去买新衣服了。
侯钧山给刘青阳倒了茉莉花茶,帮她打开电视,正好放起女排比赛。侯钧山怕惹起她受伤时不好的回忆,准备换台,被刘青阳抽去了遥控器。
“我想看这个。”
她脸上的表情不作伪。
侯钧山一时间放松,系起围裙去做饭。然而不知怎的,咬金不去黏刘青阳,老跑到厨房门口摇尾巴。
“怎么了咬金?饿了?”
侯钧山洗干净手,给狗碗里添上粮。然而咬金却没去吃,反而往大门口跑,不断地往上跳,用爪子去打门把手。
“咬金不对劲……”
刘青阳环顾了一圈,也觉得奇怪,“大王呢?”
“大王……”
侯钧山怔住,看向二姐。
“大王不是一直和咬金一块玩么?”
二姐觉得他们大惊小怪,“肯定又在哪个角落躲起来了,饿了它知道跑出来的。”
侯钧山莫名想起出门前大王看的一眼,不安起来。
“我去找找……”
侯钧山赶忙向楼上跑去,看到大玻璃窗才反应过来家里已经封窗了。但来不及松懈,他大声呼唤大王,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我帮你一块找吧。”
刘青阳跟着他上去,仔细巡视了一圈花。
两人回到楼下,打开房门一点点看起来。二姐这才发现事情不对,也跟着找起来。
打开最里面的房间,抬头就能看见飘窗上的一盆天竺葵。这花竟然在冬日里也开着两簇鲜红的花。刘青阳愣在原地,但听着大家呼唤的声音很快反应过来,继续去看柜子顶和各种缝隙。但哪里都没有大王的身影。
咬金气得不行,整只狗在大门口不停地蹦跶,重复打把手的动作。
“大王会开门吗?”
刘青阳这么一问,二姐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但我看它没打开,我就没管。它什么时候跑出去的啊,门明明关得好好的。”
“外面还下着雨……”
侯钧山喃喃着,拿着伞要出去。二姐和刘青阳也一人翻出一把伞,跟着出门。三人分好路线,在小区附近寻找大王的身影。然而只有越来越大雨。
侯钧山在茫茫的水汽中走出小区,却一时之间迷了路,就像他刚来到这个城市一样,手足无措地在一个陌生点无意义地打转。
他仍然大声呼唤大王的名字,但心里清楚这是一场计划已久的逃离。或许大王本身就没有名字,它只是世界的一部分,被迫束缚在侯家的方寸之地。
侯钧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无论如何找理由也无法消解这份感情。明明他并没有那么喜欢小动物,甚至大王都不是他的猫,大王的脾气还特别臭……
可是它就这么离开了。
他的猫朋友不会再回来了。
侯钧山抹掉满脸的雨水。满世界过饱和的水汽几乎让他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