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词鸢阁一派好光景。

冬日的太阳也明媚的很，虽少了些暖意，但落在地面厚重的积雪上时，亦是给白雪添了些光泽，和院子里栽种的花树相映成趣，别提多有韵味了。

橙黄的朝晖顺着窗棂斜斜投射到屋内，洒下点点光斑，鸟雀的鸣声也跟着它，一同跑进了房间里。

李熠穿戴整齐，墨发用同色的带子在快到发尾的地方系成一束，只在额前垂下几缕，也不影响视野。

他手执一卷《墨子》，就着光亮的地方慢慢看着，微风将书页拂动，美的像幅画。

现在是辰正，辰时一刻的时候他就要去找慕偕，之后再一起前往刑部。

绰北进来禀报：“大人，太子殿下提前来了。”

闻言，李熠收起书卷，走出词鸢阁。

慕偕就静立在院门处，唇角微勾起。

他今天穿着一身月白色，正是李熠初见他时他所穿的颜色。这白色和他格外相称，似乎就是为他而生的。

“我早来了，阿熠介不介意？”慕偕说。

“殿下觉得呢？”

“这我可猜不得。不过，刑部审到了半夜，实在没法子了，今早飞鸽传书，要我们快些过去，好为他们出出主意。”

“……”

说话间，他们便已到了东宫外，又到了马车里。刑部离东宫有段距离，慕偕便拿了车里的糕点，递给李熠：“尝尝？”

李熠依言拿起一块来放入口中，囫囵嚼了几口就咽下肚去，果不其然，噎着了。

正要倒杯茶来顺顺时，却见一杯茶水已然被放在了他面前。想也不用想，不是慕偕还能是谁？

他把那杯茶推了回去，又自己倒上一杯，喝完之后，才好上了许多。

饶是如此，他也没忘不冷不淡说句：“殿下马车上的东西还真不少。”

慕偕垂眸吹了吹自己手中的那杯茶，小啜一口，抬眸道：“否则如何应对这般的情况呢？”

李熠无话可说。

“殿下，到地方了。”驾车的车夫对着里面道。

慕偕掀起车帘看了一眼。“是到了。”

刑部大狱口。

刑部侍郎程鸣浩面色冷峻，这都审了一早上了，还是一点结果也没有。

眼见着慕偕和李熠过来，他也没变表情，只施一礼。慕偕将他扶起，问：“如何了？”

他叹了口气，道：“随我来吧。”

大狱里阴冷潮湿，两侧昏黄的灯笼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起，发出轻微的响声。

牢房里的犯人们眸子里没有光亮，身上的衣服写着大大的“囚”字。

终于，他们在一个牢房前停了下来，程鸣浩把锁打开，里面的人冷笑着看着他。“又来人了啊。”

“殿下，禁军抓住他们时，二十多个人都服毒自杀了，这个和隔壁牢房那个，都是被我们的人把舌底藏着的毒丸拿了出来，才留下了活口。”

“你先随本宫过来，本宫有话问你。”慕偕对程鸣浩说着，转身从牢房里走出。

程鸣浩加快了脚步跟上，和慕偕走到了个空牢房前。“殿下要问什么？”

“元鸿客栈的掌柜，禁军没抓？”

“这个……”程鸣浩挠了挠头，“好像的确没抓……”

“罢了，一会儿谴人带来便是。”慕偕扶额。

先前的牢房里，捆绑犯人的铁链“窸窣”地动起来。

随后，那被绑缚着的死士开了口：“李小将军……你觉得，天家是真心待你么？”

李熠淡淡瞥他一眼。

他接着道：“他们把你押在豊都，不准你回北境与李统顼老将军团聚，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愤懑吗？”

“豊都是繁华，可你不想回家吗？不想再去北境的草原上策马扬鞭么？你这样的热血儿郎，不该被豊都这个笼子困住，而是要像鹞鹰一样自由自在！”

李熠想，这人说的挺有道理的，只不过……

“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二次听你这么说了，古驰苍。”李熠静默半刻，道。

古驰苍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第二次？……还有，你知道我是谁？”

李熠弯了眸，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我知道，这的确是我第二次听你说这些话，以及，岭南王派你来这里的目的，我也清楚。”

他第一次遇到这人时，也是为着查案。当年他们杀他时慕偕没来，他是真的差点死在豊都，最后是皇城的禁军姗姗来迟，他才得以活着回来。

后来这些人被抓进大狱，他亲自连审了几天，熬得他们实在受不了了，最后招了个干净。不过，这位古驰苍倒是宁死不屈……

他刚见着这人时，就觉得像，不出所料，果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