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熠同意了。
豊都的钦天监内。老监正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揉了揉冻红的鼻子,又打了一个喷嚏。
补州称不上富庶,但也是热闹非凡,路边的摊位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
经过慕偕的同意,他们打算在此停船,先修整几番,再继续赶路。实话说来,从进即水起,船工们便是日间行船,夜间休息了……仿佛,不用再担心时间了似的。
李熠早下了船,去帮慕偕送信,其余众人则是寻到码头将这艘名为“浮里云”的大船停好,这才陆续往岸上去。
绰息也赶早去了城中找客栈,剩余的这些人也就是慕偕余思王更山还有这些船工帮厨之类。
他们人数蛮多,浩浩荡荡。
王更山提议,众人先分开逛,最后码头集合,一同去客栈。
王更山,余思,慕偕,便挨到了一起。
余思打趣:“王师傅,我们倒是有这荣幸,和太子殿下走在一道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殿下约莫就是我们三个里最的“师”。”
王更山连连摆手:“哪敢哪敢?”
倒是慕偕承了他的话,“天地君亲师,师者既难做又位重,本宫不敢当。”
余思听到这话,不禁笑起来,哈哈说着:“那些夫子们的确难做的很,殿下说的半分不错——”
说完,他四处看看,眼尖地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摊位,上前拿银子买了三根又回来,先递王更山一根,王更山接了。
又递慕偕一根,没等慕偕接过便又收回去,狐疑问道:“这市井小民做的吃食,殿下愿意吃吗?”
慕偕原是要吃的,见他这么说,便答:“不愿。”
余思点点头,暗道:“果然不愿吃。”
想完,他一手一根,美滋滋吃起来。
王更山有点看不下去,但既然慕偕自己说了不吃,他也没法子,只得也狠狠咬一口山楂,嚼碎了咽下肚。
慕偕对这两个人真的什么也不想说了,便走在后面,顺便左右看看这摊位上卖着的各色用具。
不得不说,的确是新鲜的很。
正看着,忽然有人喊他,“让开点!”
他一回眸,一个身材彪悍的壮汉站在他眼前,露出一个有笨拙又带着几分可爱的笑容:“对不住啊,我这儿现在要表演,您不离远点儿容易伤到。”
慕偕依言,往后面退了好几步,那壮汉摆好架势,在众人围出的空地上,用一根大铁勺舀起沸腾着的铁水,振臂一抛。
便见铁水迸溅。
成了万朵银花,散作了满天的星辰。
炙热而猛烈,辉煌而壮丽,铁水与空气的冲击,这是令人说不出话了的盛景……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慕偕早先只读这句,便觉美极,如今亲眼所见,那才叫震撼人心。
这是真的火树银花。
慕偕从未想象过,火还能是这样的形式。他从前只觉得,跳动的火光是梦魇,燃烧的声音是地狱的恶言。
余思也凑了过来,糖葫芦已经被他吃完,他看了眼慕偕的神情。
既喜又悲,很奇怪。
其实现在已经是夜晚了,但各家的灯笼挂起,集市依旧,吆喝叫卖,不绝于耳。
“殿下,看打星花呢?”余思说着,递给慕偕一包点心,他想了想,还是打算给这位殿下买点吃的,不然要饿坏了。
“这叫打星花?”慕偕边接边问,低头拆开油纸包装。
余思眯了眯眸子,点头。
“没错,就是打星花,民间的一种娱乐形式,漂亮吧?”
慕偕没说话,捻着糕点慢慢嚼。
余思自讨没趣,便又去了其他地方,留下慕偕还在这儿静静看着。
待李熠回来,便见这样一副场景。少年一个人揣着一包糕点,站在人群的边缘,表情很淡,气质又很温润,他很安静,不像其他观众一样拍手大声叫好,但看的又比谁都认真。星辰在他头上的天空里闪耀,盛放。
多美啊。
李熠走过去,轻轻笑,温和着声音问:
“殿下,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