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不大的风垂顾,窗棂外。
树木枝干轻摇,翠叶上下起伏翻飞,声音小小,只在那不留意间抬眼望去。方才惊觉。
终于是春意又至,枝桠上探出的新生叶子虽还带着些娇俏的嫩黄,却已能把那四处跳动着的轻盈的小鸟儿的身影给尽数遮了。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夏宫之内。宫女们有说有笑,聚作一团。
“明个儿就是咱们陛下的生辰了,这寿宴一开,必然得是忙忙碌碌。”领首的宫女笑着与周围的一群人打趣。
“姐姐你又在调笑我们了!”另一个容貌妍丽的小宫女接了话茬,不满说道,“陛下的寿礼何曾忙碌过,不过是装点几盘子点心的事罢了,难得的清闲……”
又有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宫女笑道:“这些还都是次要的,陛下的寿宴虽一向简朴,各位贵人却还都是要来的。”
她故意顿了一顿才接着道:“若论起贵人来,有些小姑娘呢,又要大饱眼福了~”
她不明说,其他人也能听出来。好几个小宫女都埋下了脑袋,用小手捂住通红的耳根,却是阻止不了面上蔓延开来的那一抹酡红。个个软了声音去请饶:“姐姐我们知错了,可莫要再继续说下去了……谢大人他的确……”
这里的谢大人,便是谢群青没错了。
只可惜,谢大人本人尚且不知,自己何时已然多了这么些倾慕者。
话说回来。年纪偏小些的宫女大多都是喜欢谢大人的,也都不由自主低下了头,只有一例是个特殊的。
刚刚首先承了领首宫女的话还说清闲的那个小宫女,现在只平平静静看一圈身边的人,然后用柔软的指腹轻轻摩挲两下小巧的下巴,眯着眸,状若思考。
倒也不是谢群青对她一点吸引力也没有,谢大人固然好看,也玉树临风,只是她心里装着另一个更好的人选……
一旁的小宫女瞧见她这副模样,心生疑惑,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珞萱姐姐,你在想什么呢?同我说说罢。”
她便偏了头,粲然一笑,“沽叶,你,觉得太子殿下怎么样?”
小宫女闻言,惊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了。
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声如蚊呐,“珞萱姐姐,我们这样议论太子殿下,是不是不大好?”
“你啊——刚刚议论朝廷命官和陛下时都不觉得,怎么到姐姐这里就这么说呢?你这丫头,怪不得叫沽叶呢……”珞萱伸出手,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嗔道。
沽叶也不恼,依旧眉眼弯弯笑容灿烂,“我是为了姐姐好嘛,姐姐听沽叶的,保准万事顺遂!”
沽叶,人如其名,便是一片待价而沽的树叶,不值钱,没投上一个好胎。
珞萱拉回飘远的思绪,轻轻点了头。
不过她还是没对沽叶说,她想的那人究竟是还是不是太子。沽叶脑筋直,你不说,她就不多想,也不会认为就是。
此刻,远安殿。
珞萱念着的那人正审批着奏疏,微垂着的眉目还是精致而漂亮。桌案另一旁则坐着李熠,而这人,就显得无所事事多了。
李熠左手香梨,右手竹简,正咬一口、看一行字,接着循环往复,咬一口、看……
然而他也不仅仅是单纯的打发时间,这卷竹简是前朝留存下来的《虞志》加本朝的《夏志》共同编就的书,便叫做了《虞夏奇物志》。
虽说是两两相融,却仍旧使用着《虞志》的作者褚子何的名讳作撰写人。
且不说这些,仅就这里记载在册的稀奇鸟兽,已经有好几千种,大多还都是出自《虞志》,而其中最著名,也最广为人知的鸟兽,便称“乌雪鸟”。
传闻乌雪鸟飞翔速度极快,可一日经过千里,又双生连心,雌雄二鸟的配合能称得上是天衣无缝。
若想得到这种鸟,一是机缘,二是重金。
慕偕那只白鸟一日一过来,日日带信,如果不是一日千里这种情况,倒也是真的难以解释。
李熠翻了半天,没翻到对乌雪鸟的半分记载。他又耐着性子找好久,终于是找到了几行文字,只这记载出奇的少。
通篇看下来,外貌符合,性格符合。
篇末最后一句话:乌雪鸟殉情,不独活。
这话好似有点逻辑不通,又显得很是突兀。
李熠迎着日光看了几下,反应过来,这果然不是旁的人的字迹,而是慕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