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
他微微低头,冰冷的唇轻轻印在她手腕内侧那枚灼灼发烫的金红契约烙印上。那触感如同羽毛拂过,带着他特有的微凉气息,却瞬间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顺着她的手臂直冲头顶。
“一点反噬,无碍。”他抬起头,目光从烙印移到她有些怔忪的脸上,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微妙喑哑,“钥匙拿到了?”
“嗯。”林知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她只好举起另一只手里的地灵髓,“拿到了。刚才…还看到了一些东西,百年前的真相……”
“出去再说。”宴清打断她,目光扫过四周一片狼藉和昏迷的众人,尤其是胸腹塌陷、生死不知、凄凄惨惨的沈砚,眉头微蹙,“此地不宜久留,地脉虽暂时平复,但根基受损,随时可能再次塌陷。先救人。”
“好。”林知夏点头,同命契的联系让她清晰地感受到宴清此刻的状态远不如他表现的轻松。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他掌心微凉的触感,低声道:“我扶你?”
宴清微微一怔,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高冷,只是握着她手的力道稍稍加重了些。
“不必。”他站直身体,虽脸色依旧苍白,但那股渊渟岳峙的气势重新回到身上。他另一只手凌空一抓,几缕幽蓝的幽冥火飞出,化作几副简易的火焰担架,将昏迷的陆修远、陈延之、赵明轩、周景云,以及重伤的沈砚小心翼翼地托起。
林知夏五个师兄无一例外全部歇菜。
“走。”
他牵着林知夏,带着漂浮的火焰担架,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玄色衣摆扫过焦黑的矿渣,银发在幽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
林知夏被他牵着,亦步亦趋。手腕上被他吻过的烙印处依旧残留着微凉的触感,如同烙印在了皮肤深处。她悄悄侧头看他冷峻苍白的侧脸,感受着同命契另一端传来的、虽然虚弱却依旧磅礴坚韧的心跳,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依赖、心疼和后怕的情绪,悄然在心底生根发芽。
地穴的出口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微弱的天光从上方透下,带着人间熟悉的、略带凉意的空气。
当宴清牵着林知夏,带着漂浮的火焰担架踏出地穴,重新站在凶宅后院那片狼藉的废墟上时,东方的天际,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清晨微凉的风拂过,吹散了地底带出的最后一丝硫磺味。整个凶宅一片死寂,再无之前的阴森诡异,只有劫后余生的空旷和淡淡的焦糊味。
陈老板和两个保镖一直胆战心惊地守在院门口,此刻见到他们出来,尤其看到后面漂浮的、昏迷不醒的几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冲过来:“林大师!宴先生!这……这……几位道长……”
“人救出来了,都没死。”宴清声音带着疲惫的冷意,撤去了火焰担架,昏迷的几人轻轻落在地上。“此地怨气已散,赊刀邪咒已解。剩下的,你自行处理吧。”他言简意赅,显然不想再多说。
陈老板看着堂屋供桌上那堆暗红色的赊刀铁锈粉末,再看看恢复平静的宅院,哪里还不明白事情已经解决?激动得语无伦次:“谢……谢谢!太感谢了!我……我这就叫救护车!报酬马上打到林大师账上!翻倍!翻倍!”
宴清看都没看他,目光落在林知夏身上。她正蹲在沈砚身边,探着他的脉搏,眉头紧锁,脸上带着疲惫和担忧,袖口在刚才的混乱中撕裂了一道口子,露出小半截莹白的手臂。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玄色的衣摆铺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也不在意。
“五师兄脉象很弱,但心脉被大师兄护住了,应该无大碍。”林知夏松了口气,抬起头,正对上宴清近在咫尺的目光。他靠得很近,瞳孔清晰地映着她沾了些许黑灰的脸。
“嗯。”宴清应了一声,视线却落在她撕裂的袖口处。那里,一道被灼热气浪擦过的红痕清晰可见,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抬手,玄色衣袖拂过她的手臂。林知夏只觉得手臂一凉,那道红痕上瞬间覆盖了一层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幽蓝冰纱,火辣辣的刺痛感顿时消失无踪。
“一点小伤……”林知夏刚想说不碍事。
“小伤也是伤。”宴清打断她,指尖轻轻拂过那层冰纱的边缘,抬起眼,目光沉沉地锁住她:“记住,娘子的命,现在是我的。”
霸道的话语,却因他此刻苍白的脸色和眼底尚未褪去的疲惫,少了几分往日的凌厉,反而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执拗。
手腕上同命契的烙印又开始微微发烫。
林知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看着他眼底那份不容错辨的占有和劫后余生的紧绷,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一种陌生的、酸酸甜甜的情绪悄然弥漫开。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反驳或挣脱,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垂下眼睫,耳根悄悄漫上了一层薄红。
晨曦的金光终于刺破云层,洒落在满目疮痍的院落,也柔和地勾勒着两人靠得极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