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痛苦地闭了闭眼:“是……但……我总觉得……自己和那些……被遗忘的凶案……有某种联系……我的眼睛……有时候会看到……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很模糊……像是……大火……铁水……惨叫……”他顿了顿,继续道,“那个老板……给了我那把小赊刀……说这是当年赊刀人留下的另一把‘钥匙’……还有……几张残缺的图纸……上面……标注了地下的管道走向……和……灶君像被邪术扭曲的痕迹……”
“他……他还说……只有我能用这把‘钥匙’……找到真相……解开诅咒……”沈砚的声音充满了悔恨,“我……我被执念蒙了心……只想着下去……找到答案……根本没细想……那咒印……也是图纸夹层里的……我当时只以为是某种……破阵的秘法……”
陆修远脸色凝重:“那人是谁?铺子在哪?”
沈砚茫然地摇头:“记不清了……那铺子……像海市蜃楼……我后来……再去找……那条巷子……根本不存在……那人……也像……从未出现过……”
屋内陷入一片沉寂。显然,沈砚被人利用了,成了打开地穴怨气核心、引动赊刀索命预言的一枚棋子!而幕后之人,不仅知晓凶宅的秘密,更对沈砚的特殊体质和执念了如指掌!其心可诛!
沈砚说完最后一个字,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闭上眼,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沉重的真相压在每个人心头。赵明轩和周景云脸上只剩下后怕和茫然。陆修远面色凝重,默默收起证物袋。
陈延之的目光却再次投向宴清,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质疑。
“宴先生,” 陈延之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带着一股压抑的执拗,“昨夜地穴之中,你硬撼怨灵铁水,威压如狱。那绝非寻常鬼物手段!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是鬼君?还是…别的什么?” 他刻意加重了“鬼君”二字,目光扫过林知夏腕间的契约烙印,“小师妹年幼,林家又逢大变,我身为师兄,绝不能看着她被来历不明的东西蒙蔽!”
“二师兄!” 林知夏猛地站起身,挡在宴清身前,“我说过很多次了,宴清是我的丈夫!他救了我的命,救了五师兄的命,也救了你们所有人!如果不是他,昨天的地穴就是咱们的埋骨之地!你口口声声来历不明,那他拼着反噬重伤护住我们的时候,你怎么不嫌他来历不明?!”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凛冽和维护。
宴清轻轻抬手,按住了林知夏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他并未看陈延之,目光只专注地落在身前少女倔强的侧脸上,指尖拂过她肩头衣料的褶皱,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
“陈道长,” 宴清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应林知夏父亲临终所托,护她周全,保她性命。我与她结契,是缘法,亦是承诺。至于昨夜手段……” 他微微一顿,目光终于转向陈延之,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睥睨,“我自有我的道。你若有疑,不妨来试。”
冰冷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弥漫开,病房内的温度骤降。陈延之脸色一白,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胸口,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喉头涌上腥甜。陆修远脸色一变,急忙上前一步,无形的气场张开,勉强隔开那股恐怖的威压。
“够了!” 陆修远沉声喝道,带着大师兄的威严,目光严厉地扫过陈延之,“延之!是非曲直,我亲眼所见!若不是宴先生,咱们恐怕已经葬身地穴!这时纠缠身份,岂非恩将仇报,徒惹人笑?还不退下!” 他又转向宴清,拱手一礼,姿态放得很低,“宴先生息怒,延之心忧师妹,言语无状,我代他赔罪。救命之恩,陆某与诸位师弟,铭记于心。”
宴清收回目光,那股迫人的威压也随之消散。他并未回应陆修远的致歉,只淡淡对林知夏道:“娘子,此处污浊,我们出去。”
林知夏点点头,与大师兄默契的对了下视线。不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二师兄,任由宴清牵着自己的手,转身离开了压抑的病房。走廊的灯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腕间的契约烙印在龙骨镯下若隐若现。
***
林家老宅的祠堂肃穆依旧。檀香袅袅,三牲六礼整齐地供奉在崭新的乌木供桌上。三叔公的牌位立于正中,福伯的牌位则安静地立在右下角落。
陆修远、陈延之、赵明轩、周景云,连同伤势稍缓、被轮椅推来的沈砚,皆身着素衣,神色庄重地立于堂前。林知夏作为家主,站在最前方,一身素净的月白旗袍,乌发用那支暗金龙纹簪松松绾起。宴清则一身玄色长衫,静立在她身侧半步之后,银发束起,眉目沉静,如同她身后一道沉默而强大的影子。
“列祖列宗在上,林家第十三代家主林知夏,率众弟子,祭奠叔公林崇山、义仆林福。” 林知夏的声音清越,回荡在空旷的祠堂中。她拈起三炷清香,恭敬地插入香炉。青烟笔直上升,缭绕在牌位之间。
众人依次上前敬香叩拜。轮到陈延之时,他动作略显僵硬,目光扫过三叔公的牌位,又飞快地掠过林知夏身旁的宴清,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沉默地深深叩首。
仪式肃穆而简短。礼毕,众人退出祠堂,站在天井的青石板上。深秋的风带着凉意,卷起几片枯黄的银杏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