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任何预兆的,忽然知道一个丢失了二十多年的孩子的消息,还是从有过很多“前史”的易素口中,关沼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
疑心她是不是因去看了一趟老友而勾起伤心往事,情绪激动导致病症复发,这些年国内国外各个福利院,各处可能的地方,她们不是没找过,易素因为自责和悔不当初,一次次在坏消息中情绪失控,崩溃,医院没少去,抗焦虑治失眠的药也没少吃。
就这么出去一趟,就忽然找到了?!
关沼当即心下一沉,在电话里安抚她,让她别开车,眼泪擦擦,稳住情绪,等她来接。
真到了墓园,远远透过风看见蹲在地上,背靠着车狼狈肿着眼的易素,看她哭着,又混乱地笑着,鬓边白了几根的头发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关沼如此熟悉她,这样的情景,自佩宁丢失之后,哪里还见过。
便是姵殊十八岁成人礼,她的脸上也只是再习惯日常不过的淡淡微笑。
所以……
是不是真的有可能呢?
真的,还可能吗……
“素儿。”
她轻轻上前,背着光,微微俯下身,将她扶起。
易素紧紧抓着她的手臂,眼睛通红,不断重复道,“我找到她了,我找到她了,我这次真的找到她了,关沼。”
关沼难过地点头,应着,酸涩哽在心口。
“你……怎么发现——”
“怎么确定,她就是……佩宁呢?”
关沼认真仔细地,观察易素脸上一闪而过的每一种情绪,问完这句话,胸腔也不由自主地起伏着,她不知道自己扶着易姵殊的手臂也在衣袖里打着颤,期待紧张害怕掺杂在一起,一阵阵风带起后颈冷意。
而后,她听见易素泣笑,浑身抖着说,
“她和书书长得好像,就像小时候一样,阳光下,头发也是红红的,眼睛像,鼻子像……真的,真的,一眼就能认出来!关沼,佩宁她就在柏黎,她就在我们身边!这些年,我们一定有漏了的地方,我们去查,我们现在就去查!!”
“素儿!!”
关沼用更大音量压过她几乎克制不住的情绪,“冷静点,冷静点,深呼吸,放松,呼吸。”
易素整个人已经几乎抖成了筛子,她在关沼的引导下用力平复自己,做完几次深呼吸之后,她抬头,和异常沉稳的关沼再次对上视线,又差一点点失控。
错开视线,关沼一下把她揽进怀里,手心紧贴她后脑的发。
她在风声中,听见自己哑声开口,不忍心,提醒。
“素儿,仅仅凭外貌,不一定能完全确认就是佩宁,我们可以慢慢查……但你先不要多想,好吗?”
“不,”
易素闻言,不停摇头,她否定她,然后无比笃定地开口,
“她就是佩宁,关沼,我确信,我没有发病,或者眼花。”
“你相信我!”
“……”
“没什么能立刻确定的。”
“有!”她强调,“有的!”
“……”
“你还记不记得,”
“她耳后有一个胎记。”
“我看到了。”
易素倔强重复道。
“我亲眼看见了。”
……
死寂。
整个天地似乎都在那瞬间安静下来,易素的这一句解释在脑海里来回穿梭,鞭炮似的炸起声声爆响。
持续几秒,关沼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而后,她回过神来,在风中更加拥紧怀里的易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