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往新的方向开始。
那个人也在繁忙的学业和兼职中慢慢淡出脑海。
她和殷英终于走出那个福利院,也终于逃离了陈蔓姿。
她原本以为,这辈子应该就是这样了。
平淡,孤单,无波无澜。
-
大一上,学期过半,暑气退散,天气微凉。
某个寻常的日子,下课时分。
路过青春广场,校园摄影大赛获奖作品正在公示。
殷英拉着她去看。
正值午饭高峰期,人潮拥挤。
她们以蜗牛一样的速度穿过重重阻碍,来到左侧的展示区,第一排的作品里,有树有风有落叶,偏偏杜画一眼就注意到一张天空。
准确来说,是半天空,露出的亭子一角,微微上勾,一只喜鹊落在上面。
干净无瑕,没有一丝云。
视线往下,看到等级——特等奖,
作者——谭煖。
谭煖。
谭煖。
这两个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殷英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她,
说,“学校这么大,开学这么久也没逛逛,这些地方一个都不认识,不过这亭子有点眼熟,你还记得在哪儿吗?”
杜画说,“荣山。”
“就是那地方啊,你不是经常去?”
“嗯。”
-
第六节课下,将近四点,殷英还有课,杜画同她告别,单肩挂着书包,手里拿着一本书,缓缓从公教区出来。
荣山很美,有鹿有竹有四季花,但因为比较偏僻,所以日常来的人不多,很安静。
附近水流潺潺,声音叮咚悦耳。
杜画松一口气,趁着阳光正好,踩着台阶上了摇亭,落座读书。
斜阳穿过林缝落到肩上的时候,已经过了许久。
某个角落里忽然传出声响,一个人跑出来,胸前抱着个摄像机,杜画被打扰,往声源处看,和她对视一眼。
那女生自觉扰人清净,正要噤声离开,却不料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响,脚一扭,狼狈不堪地摔倒。
杜画放下书,下来扶她。
女生一边道谢,一边试了几次好不容易起来,又实在走不了路,红着脸掏手机打电话。
杜画静静别过头,耐心等她叫人,扶着的手一直没松。
很快,一行人的脚步声从另一边传来,来的人身上都挂着摄影设备。
她缓缓转头,看清来人的模样,一共三个女生,两个人上前从她手中接过那个摔倒的,都不停和她道谢,剩一个人站在原地打着电话,大概在通知人来接。
杜画收回目光,从旁边捡起相机,递过去,打电话那个人大步走过来接过,也向她道谢。
她轻轻点头,转身回亭。
两人扶着崴脚的女生离开,而那人在原地停了几秒,随后也跟着离开。
空气很快重新恢复安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杜画继续在亭子里呆了半小时,但手中的书本,分明才动了几页。
她抬头,往亭外看远处的天空。
林间地上落叶纷杂,风声瑟瑟,水流悉悉索索,心绪渐乱。
垂下目光,叹息一声。
就在她合书,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
一个气喘吁吁的身影重新映入眼帘。
那人笑着站在阶梯上,挡住她的去路,说,“同学,刚才情况紧急,不方便,现在,可以和你认识一下吗?”
她看着迎着光的她,唇红齿白,一派热烈模样。
就像是还没来得及褪去的,最后一丝夏意。
—
傍晚六点。
宿舍楼下,那人笑着同她告别,“那明天见,我把刚刚说的那本书带给你。”
“嗯。”杜画轻轻点头。
那人离开,她转身,进楼。
殷英早就在一旁潜伏已久,趁机上前一步,来到她身侧,挑眉眨眼,
“没看错的话,是她吧。”
杜画回,“嗯。”
“哈哈哈——”
“今天下午在荣山玩得开心吗?”
她逗她。
杜画没理她,刷脸进门后,直接左拐上楼梯。
殷英跟在她身后,双手插着大衣衣袋,撇着嘴感叹,“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啊。”
……
杜画回到宿舍。
进门,拉上桌帘,隔绝一切,坐在椅子上。
桌角随意放着的镜子映着她的脸,不知是不是走得太急的缘故,脸上浮着一层粉。
她将镜子反扣,仰脖闭上眼,身体往后靠,平复自己错乱的呼吸。
-
额上被印了一个温热的吻。
杜画缓缓睁开眼。
“在想什么?”
谭煖轻声问,语气温柔地不像话。
她静静听着自己的心跳,温声回,“在想,今天这么好的阳光,应该好好晒一晒,以后,就不会那么容易冷了。”
谭煖低低轻笑一声。
她的唇抵在她的发间,回她,
“还没有醒来吗?外面下雨了。”
杜画扭头。
帘子不知何时被拉开,
果然,不仅下雨,天都暗下来了。
她这才想起,自己又睡了一觉。
“我们睡了一天。”
她说。
“饿不饿?”
她点头。
谭煖帮她仔细穿好睡衣。
用座机打了个电话,清单的餐食送上来。
两人填饱肚子,又窝在床上,打开投影,随便挑了部爱情电影,抱着看。
细雨霏霏,两个女主角在最高潮时接吻,水汽仿佛要顺着屏幕溢出来,窗外不停的雨也化成朦胧的白雾,从谭煖的眼中冉冉蒸腾升起。
她抱着杜画,静静开口,问,
“有心事,对不对?”
杜画沉默着,轻轻点头。
谭煖贴着她侧脸,问,
“那我能不能为你做些什么?”
杜画往她的怀里缩了缩,两秒之后,轻轻说了句,
“你可以,帮我忘记它。”
“对吗?”
“嗯。”
呼吸距离逐渐缩短。
喘息渐起,一声比一声急。
人心融在一起,交汇,交缠。
下巴相叠,唇齿碰在一起,周围温度缓缓上升,房间的湿意被热吻驱起,又情难自禁地从身体里蔓延出来。
沙发,地毯,再次被丢弃的衣物攻占,情与爱的果实终于被双手虔诚地从枝头摘下,细细拨开花瓣,硬齿衔住一边,轻轻一咬,便爆开腥甜浓郁的汁水来。
汁水打湿了下巴,打湿了捧着果肉的手掌,又被细细舐净。谭煖把她身下压着的头发轻轻拨开,五指深深插入杜画柔软细腻的发丝中,扣着她的后脑,整个人滚烫地和她贴着,毫无间隙。
唇吻过侧脸,又故意停在她耳边,动情地喘出声。
人影来回交叠,直至浴室玻璃被水汽氤氲模糊。
黎明梦沉,东方天空一片白茫茫,红彤彤的太阳爬上地平线。
又是一个晴天。
半梦半醒间,杜画脑中混沌,仿佛又回到那个和苏芷怡宿醉的晚上。
那晚,她附在苏芷怡耳边说的是,
“我认识谭煖十八年,喜欢了她十一年。”
而苏芷怡对她说的是,
“画画姐,其实,”
“……”
“我跳过一次我妈的公司大厦楼。”
……
你相信,人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吗?
画画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