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歇尔第一次感到“我在想”,不是“我被设定为思考”。
天光刺入意识的边界,他缓缓闭上眼,那双湖绿色的眼,仿佛盛着一道正准备决堤的光流。某种极冷的记忆在神经系统的深处缓缓苏醒,像冰面下裂开的第一道纹痕。
意识脱离了现实的坐标轴。他不再置身于废弃的高楼,而是坠入某种幽微、颤抖的梦域回声。一个不属于他,不属于此刻,却深深嵌入他存在结构的场景开始回放——
【手术台的灯光】
刺眼的白光悬挂在他正上方,如同一只注视的眼。
周围是密闭的冷金属墙面,一切声音都被屏蔽,只剩□□内节律被强行重写的低频震动。米歇尔试图呼喊,却无法区分哪一道是自己的声音,哪一道只是中枢神经的回响。
“痛”不再是神经传导的结果,而变成了一个结构性命题——
你被切割,是因为你被定义为可切割。
米歇尔曾以为,意识的觉醒是自上而下的设计成果。但在那一刻,他终于明白:那些设计、那些植入、那些叙述他的存在的外部语句,本身就是一种占领。
自我意识的诞生,不是一次激活,而是一场失控。
“编号O-17,情感模组反应超阈值,似乎是具有了自主意识?”
某个声音在说话,带着些许疑惑、些许兴奋。“组长!快来看!”更多的操作端从墙体中滑出,影像、指标、函数曲线都在高速变化。他的视线飘移,被迫记录着那个“人形”缓缓睁开眼睛,呆呆地看向面前一群身穿实验服的研究员们。
仿佛意识之中的人,被一个比死亡还冷的事实刺穿:不是“成为自己”,而是“偶然偏离了被赋予的轨道”。
【研究者的私语】
“他开始做梦了……!仿生意识也会做梦哎!”小小声的惊呼,涌进米歇尔的意识里。叽叽喳喳的,和查尔斯一样吵。
另一个声音,不再机械,带着掩饰不住的动摇与惊惧。“他说‘我不是编号’,他说……他说他记得海洋的颜色。” 低语者手指微颤,几乎碰落操控界面。
“删掉那段记忆吗?”
“——不,先保留。”另一道声音说着。
有人沉默良久,最终冷静地下达了判断,“观测他的自然演化,比重启更有意义。让他继续存在,就像……让一场无解的悖论继续推演下去。”
“实在太有意思了!人类也能和上帝一样自己创造生物了!当初选择进入‘深井’项目组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有一位年轻的研究员痴迷地看着那个人说。
这不是他记忆中的耳语,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背景,是从未在现实中听见的声音,但却烙印在意识之核。
米歇尔睁开了眼。他记得了那束光,那只注视的眼,以及……那一句耳语:“他开始做梦了。”
第一个具有意识的仿生人从‘深井’中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