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母轻轻点头,应真潇正要为她超度,张母却突然说:“那个,走之前,我、我想再看看雅青……”
因为是得寸进尺的要求,张母的神色有些不安。
其实按规矩,头七还可以来看一眼,以后逢年过节,没有投胎的话也能探望;不过张母舍不得张雅青,也是人之常情,应真潇点点头。
张母连连道谢,又回到房间。
奉嘉禾凑过来,笑得谄媚:“潇潇,商量个事,以后晚上我到你这来玩手机,行吗?”
“想都别想。”应真潇说:“我白天还要上班,你玩一晚上我白天去办公室睡觉?而且你不是要上岸吗?天天玩手机怎么上岸?竞争对手可没有手机玩。”
奉嘉禾:……
唉,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能玩一次就不错了。
她蔫了吧唧地点点头,没再说了。
天色大亮,张母才依依不舍地走了,奉嘉禾也依依不舍——对着应真潇的手机,嘴里嘀咕:“活着不知手机好,错把论文当成宝……”
这下好了,死了有读不完的书。
应真潇哭笑不得:“下次有机会再叫你来玩,行了吧?”
“太好了!”奉嘉禾立马满血复活,兴高采烈:“潇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
张雅青这阵子太疲惫了,这会儿还没醒;应真潇的魂睡饱了,身体却熬了个通宵,有些疲惫,她索性在沙发上又睡了一会儿。
七点,她被张雅青的哭声弄醒,走进卧室察看情况。
张雅青哭着投进她怀里,说自己梦到妈妈了,妈妈和她说了好多好多话。
“那很好啊。”应真潇拢了拢她的头发,声音温柔:“妈妈一定是舍不得你,所以过来和你好好道别。”
张雅青哽咽着“嗯”了一声。
在梦里,她和妈妈说,如果我早知道你会这么快离开我,我一定不去外地读大学,一定不去外地工作,我要一直陪在你身边。
妈妈和她说,如果我早知道我会这么快离开你,我还是会让你去外地读大学,去江城工作,我希望你飞得高高的、远远的,但是我会每天都多对你说一句“妈妈爱你”。
妈妈还说,雅青,照顾好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想起了妈妈临走前的叮嘱,张雅青振作起来,擦擦眼泪,比昨天轻松释然了许多:“潇潇,我要振作起来,我要照顾好自己,不让妈妈担心!”
她走到客厅,诧异:“你点了这么多外卖?”
应真潇:……
奉嘉禾这头猪。
“嗯。”她捏着鼻子认下:“你也吃点吧,睡了一天一夜了。”
她本意是想让张雅青吃奉嘉禾给她买的那一袋,不料张雅青点点头,拿起了一包已经拆开的奶油面包:“我吃这个吧,咦,怎么没味道。”
小崽心虚地钻进口袋深处。
魂被崽崽嘬走啦,袋子里只有面包尸体。
应真潇哭笑不得,正要找借口,张雅青就自己说服了自己:“唉,估计是最近太累太难过味觉失灵了,在医院待久了,我感觉我现在吃什么都一股子消毒水味。”
两人简单休整,来到葬礼现场,棚子已经搭好了,曹哥拿来孝布,指挥两人换上——张雅青披麻戴孝;应真潇是吊唁客,系一条麻布在手臂上就行。
“对了,雅青,我和你说个事情,你稳住。”曹哥趁张雅青的穿孝服的间隙,犹豫道:“…… 那个,昨天晚上,你叔叔伯伯堂哥他们去世了。”
一家四口,齐齐整整地横死家中。
是张雅青堂哥的女朋友今早发现的,吓得连忙报警;史局长说要来,这会儿也来不成了,这在小县城可是大案子。
张雅青微微瞪大双眼:“……什么?”
她跟这几个人没什么感情,但是普通人听到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人,今天嘎嘣一下突然死了,还是难免震惊一下。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情绪:“死就死了呗,不关我事。”
这就是曹哥犯难的地方,法律上说,张家几口现在最近的亲属就是张雅青了;但是双方又有龃龉,曹哥和史局长也拿不准,要不要让张雅青来签字认尸,甚至继承遗产什么的。
“屁的遗产,一屁股债务还差不多。”张雅青吐槽:“曹哥,你和史局帮了我,我记挂着呢,不会让你们难做,你告诉史局,如果需要我出面,我会去的。”
话音未落,又来了一伙儿人,男的女的都有,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的样子。
他们自称是张堂哥的准岳父母家族,现在他们女儿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张家唯一的后代。
“要钱去警察局。”张雅青神色冷漠,比起昨天,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可是好多了,和逆天周旋起来中气十足:“我又不要他家的钱,拿在手上都嫌脏。”
张堂哥岳父母却说不是——那笔钱当然是他们的——但是他们今天来的目的是,张雅青手里的房子。
“那是张家的房子,现在张家的大人不在了,自然该我女儿和外孙继承。”张堂哥岳父叉着腰:“我这人宽厚,看你也怪可怜的,还戴着孝,宽限你多住几天,等你妈落土,再去办过户。”
众人:……?
张雅青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不要脸,满脸震惊,连话都忘了说。
张堂哥岳母要上前拉扯她,应真潇上前一步,拦住张雅青:“你们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吗?张家人也是和你们一样,来要房子哦。”
“一晚上死了一家四口,多吓人呢。”她似笑非笑:“说不定就是死者见不得女儿可怜,一发狠,把这些仇家全带走呢——叔叔阿姨,你们也不想步张家后尘吧?”
张堂哥岳家众人面面相觑。
张堂哥岳父壮起胆子,正要说话,劣质老人机开始播放土味音乐,他拿起来一看,连忙接通,是张堂哥女朋友,哭着说她突然血流不止,打120到医院,医生说流产了,孩子没了。
张堂哥岳家众人:!
“哇,kda还在增加。”应真潇冷笑:“再不走的话,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哦。”
恰巧一阵狂风吹来,竖起的经幡倒在地上,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众人,顿时做鸟兽散了。
葬礼场地又安静了下来,工人赶紧过去扶起经幡——再过一阵子,客人就该陆续来了。
张雅青知道应真潇是在吓唬人,但是自己也有点被吓唬到,毕竟昨天晚上还梦到她妈妈了:“潇潇,会不会真的是……”
“你气象局的还信这个?”应真潇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把手机拿给她看:“昨天晚上就大风预警了,你睡觉的时候,县里同行还在值班呢。”
张雅青:……
一说到同行,一说到值班。
气氛突然就变得苦大仇深了起来。
她讪笑着去监工了,应真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辣条发力了哦。
与妖怪共生本就是与虎谋皮的勾当,早在张家先祖决定供奉妖怪的时候,张家就已经是期货死人了,唯一悬念就是哪天交割。
妖怪性情偏激暴戾,稍有不慎就会反噬弟子,也就是所谓的“仇仙”。
辣条昨天蛇丢完了,损失还惨重,祂不可能不报复;报复应真潇的胆子是没有的,杀张老大全家的胆子有,而且很大。
至于肚子里那个……妖怪是认死理的,说杀全家就必须杀全家,杀不掉的除外——比如张雅青。
张家人泉下有知,应该往好处想,至少孩子真是张堂哥亲生的呢: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