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季予诚率领兵将到达姚安府郊外。时昆明府沦陷,知府一家连夜逃命,百姓逃得了便逃,逃不了便死,一夜之间,沦为空城。而交趾驻扎昆明期间,得意之火熊熊燃烧——他们肆意妄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到之处无一大盛人生还,管他男女还是老少,统统惨死他们刀下。
天色渐暗时,季予诚领着众人在郊外安营扎寨。
主营内,他披着战袍正专注地看着云南地势图,眉目紧皱间,手里拿着一根细木棒,在地势图上比比划划。
营帐被撩起时,他没注意。直到那人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殿下,还不歇息吗?”
“啊!!”季予诚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喊出口。待看清楚那张他再也熟悉不过的秀气的脸庞后,他出口骂道:“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神还是鬼啊?!”
来人穿着灰金战袍,束着头发,眉目不过浓也不过密地舒展着,双眸深邃而有神,鼻子高挺,粉红的双唇微微张开。
他道:“殿下,交趾已然占领昆明,如今正是他们春风得意的时候,或许不日将要一鼓作气逼近姚安。”
“嗯,然后呢?”季予诚以一种十分不服气的语气,抬眼盯着眼前人,道:“所以本殿要尽早休息,养精蓄锐,过几日才可一举攻破昆明府,取得胜利,是不是?”
那人立时回道:“是。”
季予诚看了一眼云南地势图,放下手中的木棒,说道:“白将军,话虽有理,可我如何睡得着?那群恶人屡次犯我边境,不知悔改,妄图吞并我泱泱大盛。他们所到之处硝烟弥漫,血尸满地。我一日不消灭他们,便一日不得安宁。”
白闻逍叹了口气,看着季予诚,“殿下,眼下您要养好身体,明日还要赶路进城,和姚安知府商讨对策。”
季予诚抿着嘴没说话。他想,自己又不是不可以赶路,只是初次上战场,有些不习惯而已。至于前两日在路上晕倒,也不过是个意外。
白闻逍上前一步,温声道:“好予诚,去睡罢,听话。”
季予诚一贯听不得白闻逍如此唤他,只要白闻逍一这么唤她,他耳朵总要起红,白闻逍便是知晓他听不得“好予诚”这三个字,才如此开口,哄着要人去歇息。
季予诚往后退,在白闻逍将要再一次开口时伸出一手挡在前头,“打住,我现在就去睡觉还不行吗?”他说着就要脱下战袍。
“我来罢。”白闻逍走过去。
季予诚没有说不让,他只静静地站着原地,让身后人帮他脱下战袍等衣物,因为从前也是如此。
此时白闻逍在身后对他道:“殿下切勿过于忧虑,今晚休息好,明日才能赶路。”
“听话。”
温热的气息从季予诚耳旁划过,挠得他心痒。待白闻逍脚步声越来越疏,他躺在床上拉下被褥,露出一颗脑袋,望着帐顶细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白闻逍就有了那种依恋的感觉;他们的关系从主仆变成了如今的不明不白,究竟是明知还自愿,还是装作无知而沉沦?
他不知道。
他也看不到,其实方才白闻逍唤他“好予诚”的时候,他不止耳朵红,就连面颊,也红透了一片。
卯时,天还未完全亮,季予诚领着军队再一次启程,行进姚安府。至日中,城门大开,众人终至。
可开门看见的,却是一群坐在大道两岸地上、手无寸铁的百姓。
季予诚和白闻逍对视一眼,脑海里顿时浮出一个念头:姚安知府自己逃命了。他调转马头,对一众将士高声喊道:“所有人,暂停歇息!”
他在众目睽睽下下了马后,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跑上前道:“大人,救救我们罢,救救我们罢!”
身后有个男人喊道:“崔大娘,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