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要回来?”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不是你要借的?”
杨叙被这瞬息万变的局势搞得晕头转向:“崔渐东找我的时候你……”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班级座位并不是固定不变的,每周都会进行变动并依次向后挪动一排,梁越同刚开学的时候坐在他后面,如今风水轮转,终于进阶到了第一排的宝座中。
不过杨叙还没来得及适应俩人相隔甚远的事实,还处在认为梁越同看见了那场闹剧的自我蒙骗中,这时才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
借花献佛这事情细究起来还是蛮不要脸的,所以杨叙开口前特地准备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辞。毕竟梁越同不是什么刁钻古怪的脾性,基本上只要他说两句好话,没有什么事情是不成的。
可惜俩人的交流在刚开始时就进错了拍,处心积虑的说辞变成了鸡同鸭讲的意外事故。
“这也太要命了。”杨叙觉得自己就像把脖子套进绳索中的傻鹅,如今卡在半空中进退维谷,只好心里默默地给自己编了套退场的言辞:“算了,本来就是量力而为,总不能让我把小命搁在这里。”
于是他果断改了口供:“如果你不愿意也没事,我去找隔壁班班长借一下他们班第一名的卷子。”
梁越同的脸像还没来得及着墨的草稿纸,并没有过分情绪化的表情。他默默地挑了挑碗里的面,突然觉得有些意味索然,究其原因他也说的不太明白,只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喉间,连带着周围的筋脉都不舒坦。
就在杨叙提心吊胆等回应时,却看见他突然推开凳子,轻描淡写道:“卷子就在桌子上,你回去了直接拿吧,我去算账。”
紧接着就自顾自地走向了收银台。
杨叙被他这急速转变的态度搞得不知所措,呆坐在位置上“啊”了一声,迟缓的反应在这一刻运转成功,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剩下的半天时间,梁越同突然一反常态。
他之前都坐在位置上,属于杨叙好说歹说后才勉强挪动的大佛,只是今天不知被哪路邪祟寄了身,任课老师前脚刚出教师们,后脚他就不知所踪,真稀奇。
杨叙虽然察觉到他身上的异常,但到底没练就读心术的绝世功法,暂且还只是个揣摩不清别人心思的半架子,于是迷惑不解地挠了挠头,寻其他法子交差去了。
直到晚饭时分,杨叙拎着打印好的试卷,心里盘算着怎么糊弄过去时,视线顺着曲折向上的教学楼楼梯,看到了栏杆前无所事事的梁越同。
“这是干什么呢,也不怕掉下去?”杨叙心里泛起嘀咕,但还是拔腿调转方向。
梁越同手撑着栏杆,视线直往地下的操场上跌,正盯着漫步闲聊的人群发散思维,旁边突然悄无声息地钻出来一个人。
“不许靠着栏杆瞎琢磨,你们班主任没有讲过吗?”杨叙声音压低,学着主任的语气拿腔作调地恐吓,临了还真怕给他惊到,因此还不忘伸手拽了一把。
梁越同诧异地转过头,发现并没有主任的芳容,只有一只试图添乱的羊。
他恢复成神态自若的样子:“吓我一跳。”
“吓得就是你。”杨叙脸上挂着计谋得逞后的坏笑,姿态潦草地倚着栏杆:“靠着栏杆发呆,你也不怕摔下去,没一点安全意识。”
梁越同斜眼望他:“你自己都靠着栏杆跟没骨头似的,还好意思说我。”
话音刚落,杨叙就跟触发了关键词似的,抑扬顿挫道:“若真有灾祸临头,想必大侠定会解囊相助,小人先在此谢过大侠的救命之恩,此后定当结草衔环,一辈子感恩戴德!”
梁越同:“……什么东西。”
杨叙自从那天抓老鼠谈及武侠片后,简直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时不时就要飙戏。
梁越同无意跟这戏精做过多纠缠,于是并不搭腔,继续把视线投掷到下方的操场人群里。
杨叙原地叨叨了半天,气氛愣是没撩动半分,只好靠着栏杆百无聊赖道:“大侠?恩人?你好歹理理人吧,就这破操场有什么好琢磨的。”
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往下撩了一眼,除了装酷耍帅的男同胞,就是中间隔了银河系也坚持不懈地“携手”轧操场的小情侣。
就在他快无聊到长毛时,梁越同慢吞吞地开了口:“你……你谈过恋爱吗?”
这是什么意思?
杨叙茫然不解地眨眨眼,那几个字钻进他的脑袋,像是印刷时雕刻的刻字,经由一番耗费心力的排列才显出庐山真面目,
在读清的刹那间,一阵火花带闪电沿着脊柱直劈向下,那瞬间的惊讶程度不亚于被火星撞击了脑袋,所有的脑细胞都在撞击中化为齑尘。
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的嗓音和舌头齐齐罢了工,原地呆成一只蠢笨的、不会饶舌的鹦鹉。
至于梁越同?
呵,人已经施施然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