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棚下一只黑猫伶俐地溜出来,溜到零榆脚边蹭了蹭,而后疑惑着这家伙是吃错药了还是何故,竟敢不搭理它。
见有外人在,黑猫若无其事地拾起它的脸面,一步一扭地往谢生身旁挪过去。
谢生倒是乖顺,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逗了逗猫。
直到听见零榆在房门口盯着他咳了两声,谢生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往那间房走去。
“你还养着它?”谢生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那只黑猫跳上窗棂小心翼翼地看顾着两人,模模糊糊地想起新来的那人似乎于它有救命之恩,不过它毫不在意地抬起爪舔了舔,将那一月多前的事抛掷脑后。
零榆点起一盏烛灯,指了指一个矮塌,示意谢生坐下。
他一边翻找着什么东西一边道:“它本想跟着你的,只是当初谢大夫不告而别没带上它,它就只能赖上我了。”
谢生轻笑,见零榆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便收了笑,“我并非是要不告而别,只是说来话长......”
零榆神色淡淡,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说来话长就算了,不爱听故事——手伸出来。”
谢生听话地伸出右手。
方才他随手扯了一块布包住伤口,现下掌心那段布早已染满了血色。
零榆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揭开血布,一声不吭地处理起来。
两人一坐一蹲,在烛光的映照下静默无言。
黑猫许是觉得无趣,便跳离床边,自去玩乐了。
谢生好似感知不到疼痛一般,静默无声地盯着零榆。
零榆五官端正,睫毛细长,鼻梁高挺,半垂的眸子映着烛光犹如琥珀一般,按说是个讨人喜欢的俊秀模样,可偏生嘴硬刻薄,嘴里说的话若是不编一编,往往叫人扎心。眼前这十岁有六的少年人,把本有的意气风发剥去了不算,还偏要套上一层坚硬的壳子,把身边人隔离在外,好把自己伪装得如何如何深沉。
谢生没忍住,曲起手指将零榆垂于右脸的发丝勾至耳后,似有意似无意地拂过耳廓,激得零榆一下弹开,蹙眉喝道:“你做什么!”
谢生欲盖弥彰地咳嗽两声,端得一副无辜模样道:“我只是怕垂下来的头发挡你眼睛......”
话音刚落,谢生轻笑出声,笑得零榆一头雾水。
他丢下手里的物什,眉头一蹙,丢下一句“上好药了,你自己包扎吧。”
而后立马转身离屋。
谢生用左手抓起绷带缠了两圈,敷衍地扎好出门去,就见零榆在一旁扶着墙干呕。
“......”就碰了一下耳朵,不至于吧......
谢生走上前温声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
零榆抬手打断他,“我只是......有点晕血。”
好吧,确实不怪我。谢生抬手轻轻抚着零榆的背,帮他顺气。
零榆缓好气息,转头却见谢生盯着自己的右耳后看。
这些时日在山间竹屋没怎么见人,零榆便懒得在耳后涂脂粉,印记所在的位置本不容易被看到,不过现下那红色印记应当是露了出来。
零榆想到什么,突然问道,“你先前为什么要问我有没有红色印记?”
谢生收回视线,“没什么,只是我曾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或许他也是你们银花楼里的人。”
他顿了顿,不等零榆开口便生硬地撇开话题,“方才你陷入梦魇的时候,嘴里叫着一个人名,你似乎还叫他......师父?”
零榆一愣,冷下脸,“怎么?谢大夫很好奇?”
谢生连连摆手,“抱歉,我无意冒犯。”
零榆眉头微皱,转而一挑眉,“罗涛——我七岁时拜他为师,魔道邪术、驱魂驭蛊......都是他教我的。此一类邪魔外道,他教着教着便走火入魔了。”
零榆见到谢生不忍的神情,轻笑道:“你不必如此看着我,若非你不是修士,我不可能告诉你这些。不过我懒得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万一也像罗涛那般走火入魔可就不好了。”
谢生问道:“你怎知我不是修士?”
零榆道:“你身上缠满尘业,若是修士,早就走火入魔千万次,谁敢让你修道?”
寻常人若是沾上如此浓重的尘业,身子早就受不住了,就如孟娘那般。可谢生虽看着病怏怏的,实则却未有五衰之相,又是为何?
零榆想不明白,懒怠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