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是在夜间做活的,那晚他们把我和贞杏丢在草屋里准备离开时,其中一个亲口说:‘天黑了,该干活了。’我想,他们可能是夜里打更的。”
崔承戟拧眉,淡声:“不是。”
凡打更人皆记录在靖州府册,更何况,如果真是打更人,王三吉兄弟就没有必要隐瞒青邙村村民。
宝音垂眸思索:“那便奇了,什么样的活计需要在夜间才能干呢。”
刹那间思绪翻飞,崔承戟瞳仁一震,他脱口而出:“盗墓!”
夜间做,工钱高,且不能让村民知道。
宝音初次听见这个词眼儿,不大明白:“盗墓?”
“嗯。发丘掘冢,不盗自取。”崔承戟忽然觉得一切都讲得通了,那青邙山不正是前朝昭敬皇帝安寝之处么?陵中陪葬无数,有人觊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青邙山是前朝皇帝陵寝,财宝众多……”宝音喃喃,“那么,那伙守在青邙山的山贼,也是为了盗墓?”
她想到白骨洞中的荧荧绿光,不由困惑:“可既然他们盗取墓中宝藏,为何又要私铸银钱?”
“或许他们盗墓,就是为了私铸银钱。”崔承戟抬眸,“如今当务之急,是寻到墓室入口。”
皇陵陪葬墓器,除金器、银器之外,最多的是青铜器,而大燕钱币悉为铜制。更有可能的是,王三吉兄弟真正的身份不是盗墓贼,而是铸币工匠!故此他们才能与郑家搭得上关系,故此验尸时他发现王三吉兄弟的双手粗糙黝黑,薄茧遍生。
自救下宝音后,他们按照宝音、贞杏所提供的信息寻到白骨洞,其中白骨森森已有经年之久,可至今未曾找到墓室入口。或许找到了墓室,他一直以来汲汲苦寻的铜钱银锭私铸之地,也便水落石出了。
唯有彻底揪出铸造之地,这桩横亘京都、靖州乃至整个大燕长达数年之久的私铸银锭案才算真正了结,否则只是隔靴搔痒,那些幽夜里滋生的阴私只会春风吹不尽,如杂草般秽土重生。
崔承戟正思索间,外头一阵急促脚步声,连宝音也不由抬了头。
“大人!”榕参从外头跑来,气喘吁吁,“那只漕船,动了。”
“听说是往京都的方向!”
崔承戟垂眸,于他而言,这只漕船是小,铸币之地是大,以小失大并不值当。
“大人!”榕平也跑来,气息未定,“数十名刺客闯入靖州狱,劫走郑伯约。现下人已被送上三月初九的那只漕船,想必是要他逃出去避避风头。”
郑浴怕崔承戟为了大局舍弃这只漕船,竟将自己嫡长子作为筹码,压在漕船上头。当真是好算计。
崔承戟攥紧茶盏,指节隐隐泛白。
“大人!”这回是榕度跑进来,他见榕参、榕平立于一侧也是刚刚汇报过的样子,而崔承戟沉着脸,不由小声了些,“王蟠父亲王保柯携妻女突然出城,看样子是往雍州的方向。”
崔承戟眉峰微抖。
雍州——三皇子雍王封地,果真这银锭私铸案还是与他有干系么?
先是盐税,再是私铸银锭,他要这么多钱……
崔承戟眯眼,眸中狠戾尽显。
只能是招兵买马。
他搁箸起身,将大理寺少卿铜牌丢进榕平怀中:“榕平,你现去靖州府衙,调二百兵马,一半去港口劫漕船,一半去拦王保柯。”
“榕参,你带一半私卫去港口劫船。”
“榕度,你随我——”他忽然一滞,想起身侧还有个小小女娘抬头正眼巴巴儿望着他,“你带二人留在雀音阁,护好宝音。”
榕度忙道:“大人,雀音阁已经有屠苏和两条鱼护佑小姐,何不让我随您一起?”他跪下:“大人,就让属下随您一起吧。”
“屠苏还伤着,无法保护宝音。你再多言,自去领罚!”
宝音见榕度红着脸垂头,知他自从调来雀音阁就无法跟随崔承戟他们查案探案之后,心中甚是不痛快。宝音抿唇:“二叔。”
崔承戟转头看她:“怎么了?”
他想到这次宝音失踪,再次叮嘱:“你且待在雀音阁里,无论如何不要开门,更不要出去。若有什么事,一切等二叔回来。”
宝音点头笑笑:“让榕度陪伴二叔吧,多留几个私卫给我就好。宝音哪儿都不去,只在这里等待二叔回来,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