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镜露出了很感兴趣的表情,“你还有几个?”。
“很多个,每个梦里我好像都有不同的名字和身份,”我指了指我,“但是现在和你说话的这个我,我就不记得了。”
这话说的和绕口令似的,黑眼镜却听懂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常识好像还记得,只是不记得人和事,”我看他皮肤下那些密密麻麻的鼓起几乎都消失了,用手确认了一下,“不过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很熟悉,你是不是姓齐?”。
虫子确实都爬出来了,我翻出包里的药,一边拨虫子,一边清理包扎伤口,熟练的好像做过千百次,心说我该不会是个大夫?
直到处理完伤口我都没听到黑眼镜的答复,抬头一看,晕过去了。
其实他能撑到现在已经很出乎我意料了,要是常人早就昏死过去了,我探了探他的脉搏,有点微弱,但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就起身观察了一下四周。
树洞正前方竖着一面青铜壁,不过墙壁的大部分都被包裹在树根里,只能看到一小部分,墙壁并不平整,上面还雕着看不出意义的花纹,但在墙壁的中心位置开着一个拱形的缺口,露出了下面的黑洞,两根铁链从两端垂下去,我打着荧光棒趴在旁边往下照,下面黑漆漆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底,刚才黑眼镜应该就是背着我从这下面爬上来的。
树洞的侧后方有三个岔口,不知道通向何方,但其中一个岔口的底部有一个标记,看样子应该有段年头,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里再说,这鬼地方给我都快熏吐了。
把包跨在胸前,我把黑眼镜拉到背上,往有标记的那个岔口爬过去。
岔口后面的树洞越来越矮小,一开始我还能直起上半身,后面几乎是贴在地面上爬,期间黑眼镜几次从我背上翻下去,我不得不用绳子把他也固定在我背上。
差不多拐过了三个岔口,视野突然开阔起来。
“哇wow!”
看清外面的情景,我情不自禁哇了一声,甚至有种想把黑眼镜叫起来看看的冲动。
我本来以为树洞外面会是一片森林,又或者是一处古建筑,但都不是!
外面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天然溶洞,离地表应该不太远,数之不尽的树根垂落在溶洞顶端,我身后的树根团就是其中一些树根纠结缠绕形成的。
而在我的脚下,是一个圆形的祭祀台,朝四个方向有四座青铜雕像,它们的大部分都被紧紧包裹在了树根里,根本看不清本来的样子,我在最初的树洞里看到的那青铜墙壁,应该只是这其中一个雕像的一小部分。
最让我惊讶的就是这个祭祀台,它被修建在一个巨大的青铜树的顶端,从上往下看去,全是交错的青铜枝桠,高度应该至少有几十米,而且整个树身丝毫看不出拼接的痕迹,似乎它就是从地上长出的一样。
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神迹!
不行不行,我拍了拍脸,让自己回过神来,现在重要的是先离开这里。
扶着黑眼镜在靠在树根上,我四下检查了一翻,很快在蟒蛇般粗细的树根旁发现了一根尼龙绳。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在这里看到其他人,尼龙绳看样子是近几日刚绑上的,和树根接触的地方还能看到摩擦的痕迹,应该是黑眼镜爬下来用的绳索。
我用力扯了扯,很多奇怪的灰色虫子从树根的缝隙里给惊了出来,四散而逃,速度很快,好在这绳子看起来非常牢靠。
抬头目测了一下,估计会是个大工程,把黑眼镜重新绑在背上,做好所有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深吸一口气,我抓着绳子就开爬,多亏了这些树根纠缠交错,爬起来竟然比我想象的容易得多,只是有些地方要穿过一些树洞,有些地方又突然急转向上,有的地方极为狭小,我只能把我和黑眼镜绑在一起的方式改为分别绑在我和他的腰上,确保他不会滚下去,等我先爬过去,然后再把他拉上去。
绳子早就到了尽头,好在一路都能寻到标记,让我确定自己没有爬错方向,爬到最后,整个人大脑都是混沌的,只能机械的往前爬,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终于看到那一丝亮光时,我简直有种得见天日的感觉。
从溶洞中爬出来,外面是一片格外茂密的榕树林,每一株直径估计都有近五米,遮天蔽日,丝丝缕缕月光从缝隙间投射而下,我隐约看到地上全是盘根错节的榕树根,贪婪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趴在距离出口只有一步之远的地方,再也没力气挪动一下。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冻醒的,我下意识就去扯被子,结果摸到了一只手,温热,宽厚,指腹还能摸到老茧,这应该是一个男人的手。
我睁开眼对上了一副黑眼镜,他咧嘴一笑“醒得挺快。”。
“是你!”他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头已经好了很多,“我还担心梦不到你了,没想到这次还是个连环梦。”
“……梦?”黑眼镜嘴角一扯,突然往我脑门上弹了一下,他动作飞快,我反应过来只来得及捂着脑门,怒瞪着他,他就笑,“现在醒了么?”。
我看他大有我说个没有就还要动手的意思,连忙往后退,中途身上搭着的黑色冲锋衣滑了下去。
“觉得疼就是醒了么?我不知道在梦里受过多少伤,死过多少次,比这疼的多得是,但最后都会醒,然后又重复新的梦。”
黑眼镜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他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破洞(受伤的时候弄破的)长袖,裹得像木乃伊式的造型被他拆了大半,可以看到一些细小的伤口已经结痂。
是不是不该这么说?
我犹豫了一下,把冲锋衣捡起来披回他身上,“其实是不是梦我也不在意,反正一个结束又是另一个,至少我看到你很开心,你觉得不是就不是。”
黑瞎子看了我一会,“你这么想也不错,谁就能确定我们是真实的。不过,”他语气一转,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我脑门上弹了一下,“至少疼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