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路新炀拎着包子豆浆敲开了汤林的房门:“你把我喜欢季容屿的那件事再从头分析一下。”
汤林扶着门框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三秒钟后,汤林猛地反应过来:“嗯???????不是你昨天还——”
路新炀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回头担心地看了看对面,小声说:“季容屿还睡着呢,别把他吵到了。”说完推着汤林进房间。
房门关上,汤林整了整睡衣的小翻领,扬眉吐气地翘着二郎腿往床上一坐:“哼,现在知道来找我了?你昨天不还说你只是肺痒痒的嘛。”
路新炀现在心烫烫的,所以他大度地摆了摆手:“我昨天不懂事,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汤林:“……行。”
“那你先说说吧,”汤林又换了一条腿继续翘,颇有一种掌握了主场的惬意感,“你怎么突然又醒悟了?”
路新炀很上道地递过去两个叉烧包,自己也拿了一个掰成两半,随便吹吹就吃了:“就是昨天晚上我们逛灯会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天意的指点……”
路新炀的语气有些不确定,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晃了晃聊天页面说:“我问他们昨晚是不是下雪了,都说没下,但我应该真的看到了。”
汤林瞥了一眼那些群聊记录,几乎都是跟路新炀唱反调的。
【应该是降温了吧?不过没见有雪啊,没注意,早就上床睡了】
【在屋里没仔细看】
【我那会在路上?也没发现下了什么雪】
【是没有吧】
【我昨天跟家里人视频过节,听他们说市区那边是下雨了】
“你要是想靠这种热衷搞暧昧的天意来帮你定性取向……”汤林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那我还是建议你自己分析吧。”
“可是我喝酒了,而且我第一次喝酒,没经验,是不是人喝醉了都比较容易出现幻觉?”路新炀揉了揉太阳穴,其实他现在还有点宿醉后的难受,“但我又觉得是真的……昨天是真的下雪了。”
“你要听实话吗?照我说,真不真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就有用的,你就算单方面弯了,也得问问人家季老师想不想跟你一起弯吧?”汤林提醒道,“你别先入为主了,季老师只是写耽美小说,但他有说过他是同性恋吗?”
路新炀马上摇头:“没说过。”
“那不就得了,所以你自己先想清楚,想完以后也别冒冒失失就去表白,万一他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你俩岂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汤林的建议很中规中矩,但也很实在,路新炀一下就不吭声了,捧着包子蹲下去闷头吃了起来。
心里压着这个尚未解决的情感难题,路新炀走之前都没去叫季容屿,就和汤林两人先去了片场。
一整天的戏拍下来,路新炀几乎是把跟他有交集的人都问了个遍,但见鬼的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昨晚究竟下没下雪。
偏偏季容屿今天还压根就没来片场,路新炀左等右等见不着人,晚上下了戏回去,他实在忍不住,连自己的房间都没进就去敲季容屿的房门了。
也不知屋里的人在干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门出门:“有事?”
季容屿的嗓音里有种莫名的冷淡,让路新炀准备好的话都在嘴边卡了一下:“嗯……昨晚我们逛完灯会回来的路上,下雪了吗?”
“不知道,”似乎是想增加这番话的可信度,季容屿说,“你太重了,光是把你拖回来就累得我出汗,我没空注意别的。你看地面有积雪吗?”
“……当然没有,”路新炀感觉他在敷衍自己,“除非下了一整夜,不然早上起来肯定就没了啊。”
“那就是没下。”
“……是吗?”路新炀有些踟躇,他心里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
看他站在那里欲言又止,季容屿说:“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关门了。”
“有有有当然有!”路新炀赶紧道,“就那个什么……哦对,你明天早上吃什么,我现在不用节食了,明天的早餐我帮你一起买吧,你想不想尝尝……”
季容屿打断他:“不用了,我明天不去片场。”
路新炀顿时愣了一下:“明天也不去?……你,你今天就没去了。”
“是啊,拍到这会儿本来就几乎没我什么事了,”季容屿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已经三月了,等四月二号结束拍摄,我也要回家了。”
是啊,今年除夕来得晚,刚过完元宵就到春三月了。路新炀心里着急起来,三月后的日子一天暖过一天,他要想再来一场天意岂不是得人工降雪啊!
见季容屿真要关门,路新炀想也不想就把手伸进门缝里:“再等一下!”
差点合拢的门缝一下子被拉得很大,季容屿的脸色都变得不好看了。
“我还有事情要问你的,”路新炀急中生智,“就是剧本写的白清衡……我看、我的意思是,我没看明白,电视剧版的白清衡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符千钰的?”
《陷色》小说里用文字描写了白清衡各个阶段的情感变化,但改写成剧本后,仅仅只是多加了几段白清衡的戏,两位主角连亲密的接触都很少发生。这样观众能看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变化吗?
“只说这个?”季容屿强调了第一个字的重音,“那你进来吧。”
路新炀立刻顺着门缝把自己挤了进去。
一进门他就舒了口气,还是那股熟悉又好闻的季容屿的味道,他伸了个提拉嘴角的懒腰,自然而然地坐在床边,顺手拿起了桌上摊开的记事本和笔。
但还没看清纸上写的第一个字就被季容屿抢回了本子,他飞快地撕掉了好几页,还专门先去扔了一趟垃圾桶。
夹在本子中间的部分没撕干净,看起来毛毛刺刺的。
“坐这,现在是上课时间,”季容屿还特意把他拉起来,摁在桌前的扶手椅上,“我来写,你看着。”然后就一边说,一边拿笔开始写。
路新炀有点不适应地握了握椅子的边角,他坐在季容屿的左边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带着椅子起身,把自己挪到右边继续看。
明明都是一样的侧脸,有哪里变得不同了吗?为什么无论坐在左边还是右边都觉得不自在?
路新炀不明所以地皱眉,但没有第三种挪椅子的方法了。半圆型的黑色扶手兼顾了靠背支撑,也圈出了固定的地盘,让这两把椅子不能紧紧挨在一起。
旁边,季容屿连写带画,对比着讲了讲文字叙事和画面叙事的差别,说完转头看他:“我这样说得清楚吗?你现在再想想高导拍戏的时候给你讲的那些东西,是不是就知道怎么用画面讲故事了?”
如果路新炀能流畅地转化文字思维和影像思维,能把白纸黑字的剧本想象成相对应的镜头语言,那他和导演的配合度一定会有很大的提升,将来表演的路也能走得更远。
“想明白了没?”对面迟迟没有回答,季容屿又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路新炀回过神来,看了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笔记,嗯嗯两声说:“感觉你写了很多。”
季容屿:“……”
季容屿:“…………………………”
他活了整整二十六年都不知道的藏在自己身上的怒点,被路新炀简简单单七个字就戳了出来。
“你给我滚出去!!滚!!!”季容屿暴跳如雷,“我教不了你了!!!你给我滚!!!!!”
“我不滚,”路新炀当场耍赖,“我再叫你一声季老师!”
“不许叫!你连学费都没交!”
“你没收到学费就更得教我了啊,你看你教会我还能得到一个好学生,不把我教会你不就是纯吃亏了……”
“滚啊!!!!!”
路新炀在“砰”一声巨响中被赶了出去,他悻悻地垮下肩膀,磨磨蹭蹭地挪回自己房间里。
开空调,脱衣服,洗澡。
被热水一冲,他打了个哆嗦,才发现自己的膝盖关节还是冰凉的,这小宾馆的卫生间又没有取暖设备,他只能匆匆把自己洗热了就换好衣服出去,然后趟在床上准备睡觉。
五分钟后,他打开床头灯开始背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