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无论此刻的消息是好还是坏，日子总归是一日日的过，时光逝兮年易尽，县大赛的日子也终归是一日□□近了。

“放心啦，”

切原赤也一扭帽子，将肩膀上的外套挥舞地虎虎生风，“这次由本王牌亲自带队，绝对是大胜而归！”

幸村一笑：“是呢。”

“赤也，”

柳望了一眼手上时间，无奈提醒。毕竟是县大赛，他们还要急着赶回神奈川，“所以，精市你……”

“没关系的。”

幸村穿着一身条纹病号服，安然坐在轮椅上，“这可是赤也第一次带队，大家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而至于我，”

立海大的部长望上去沉着且自信，“你们留在这里也没用。所以，还不如去陪赤也，让我痊愈后能第一时间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丸井咬了下嘴唇。

“当然！”

但是，少年还是积极推着正满口打包票说自己“一定会创下县大赛速通记录”的孩子出去，并热情洋溢地向后挥手，

“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部长再见！”

“再见。”

周围的队友们彼此对视一眼，也都识趣离开，除了……

“去吧。”

幸村柔和道。

真田不肯动。

“这可是你亲自挑选的部长，”幸村笑了，“弦一郎，现在不去可不好呢。”

“可……”

“不过，”他继续道，明白对方的隐忧，“倘若你能从县大赛提前归来的话，那我就觉得更好了。虽然有点对不起赤也，但是，我对你有点私心也是正常吧？”

真田也笑了。

好吧，既然是你的愿望，他只能同意。“我看完他第一场比赛就回来。”他承诺，并亲了一下心上人的手，但作为分别前最后的一点不放心：

“你还有别的话要和我说吗？”

幸村一怔。

他摇头，只是贴心叮嘱对方，一路小心。

但实际上，幸村低头想，我真的没有话要和弦一郎说吗？

你的病，你的病……

面熟的护士小姐敲门而入，干净利落地注射术前药物并将他送上推床，我不接受，他想，那个时候，他说，我不接受。

我不接受手术在七月。

如果你执意如此的话，医生沉默了一下，主刀的人选，你手术的成功率可能会……

我不在乎，他想，直视头顶上方不断闪烁而过的暖白灯光，如果我连这一小小的概率都不敢去搏，那我又凭什么敢说去正视命运呢？

可是……

他侧过头，隔着惨白的墙壁，依稀想，那个方向，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上野公园吧？

我忘了什么吗？

幸村唇齿动了一下。

“弦，弦一郎……”忽地，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呼吸机里一个字一个音的破碎而出，淹没在周围隐秘的喧嚣中，

弦一郎！

你回来，他突然惶恐，有一句话，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掐住蓝色的床垫，失了力气的胳膊挣扎着拼命支起身，有一句话，我忘了，但我现在一定要告诉你。

隔了一地飞舞的夭红，第一次约会的少年堂堂正正望着他。

一张一阖。

“弦一郎！”

一双手按住了略显激动的他，幸村分不清是医生还是谁，但恍惚中，视网膜上浮现出那个人的影子，

“你把那句话收回去！”

收回去！

哦？

他曾经挑起唇角，一双眼睛亮闪闪的，不怀好意问，那这个笨蛋能喜欢我到什么地步？

真田望着他，鼓起全身的勇气，给出了答案。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有如誓言。

无论生离死合，我们都要在一起。

“我，我只要……”

护士按住了情绪太过亢奋的病人，幸村大口喘着气，强撑着说完下一句，“我只想……和你，和你……”

我只想和你同生，

最后的力气耗尽，他的手一松，陷入永恒的黑暗。

我不要你与我共死。

纯白的花自空中坠落。

幸村仿佛做了一个梦。

白色的花，无根之花，无知无相，自半空而来，徜徉在永无止境的虚无之下，柔软而洁白。

花美的像花。

可他们又说，凡有血气的，尽都如草，你的美荣永远都只能如草上的花。而草必枯干，花必凋谢。

冰凉的温度麻木全身。

苍穹之上，冬日的太阳恻恻如手术室里的无影灯，精准而又冰冷地将这片灰色土地剖析的一片苍白。

海中的水绝尽，江河的水枯竭。

可就是这一抹光，他抬起手，恍惚中与童年里的球重叠，却是我此生认定的崇高。

我不得安宁，幸村想，我不得平息，我也从未停下步伐，回顾前路，却似乎只有苦难永伴身边。

凭什么呢？

细小的声音说，压抑许久的愤恨似乎在一瞬间倾斜而出，你累吗？你太累了。百合不能永远盛放，玫瑰终有凋零之期，你的欲望，你的执念，你的痛苦，一切都值得吗？

你太累了。

无数只手拉着他往下拽，太累了，耳边传来刺耳烦躁的低语，他抑制不住地向下跌落，如一朵花。

精市。

他听到背后坚固的声音。

如大地，如岩石，如甘霖，精市，又是一声，他望向上方光怪陆离的冷白，一瞬间，星宿不洁，明月无光，

你不要放弃啊，

泪水荒诞地掉落下来，那个人仿佛从背后抱住他，带着漫长生涯里唯一的一点支撑，声嘶力竭，你千万不要放弃啊。

幸村的睫羽微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