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把肥皂仔细藏在怀里,将衣服包在头上,如泥鳅般跑了。
卖了这块肥皂,他儿子的腿就有救了!
人群轰然,前头的几人看是两个年轻女子站在桌前,伸手就要抢箱子里的肥皂。
景盼旋一瞪眼,从腰间抽出一把杀鱼的尖刀,当得往桌子上一戳,正卡在一人的两根手指之间,“一个一个来。”
那人被景盼旋眼中的杀气吓了一跳,人最懂得趋利避害,气势登时就弱了三分,“你吼什么嘛…”
一人一口下来,两只海碗很快就空了,顾合乐当着众人的面,分别将一捧雪白,一捧颜色暗沉的盐倒入碗中。
凡是尝过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颜色暗沉那碗盐水,“这碗咸,咸得发苦。”
顾合乐分别打开装盐的袋子,让大家看清,官盐雪白,私盐中杂质颇多,颜色暗沉。
“这是因为,这私盐之中掺了苦卤。”姚谅分开众人,她带着几个人走到队伍前头,“食用苦卤之后,患者会出现恶心呕吐、头晕头痛,出皮疹等等症状。严重的,甚至会导致死亡。”
“张郎中,蔡郎中!”
有眼尖的百姓认出了姚谅带来的人,都是本地小有名气的医生,两位郎中均是点头。
“本宫请这二位大夫来,就是免费给大家看病。”姚谅道,“诊脉,开药,都记在本宫账上。”
她换了自称,人群面面相觑,他们平生也没见过比县令知府更大的官了,一时手忙脚乱。
姚谅抬起手,示意众人不必行礼,“私盐制造工序繁琐,耗费人力不说,多食更会使人中毒。”
“诸位曾受贼人蒙蔽,亦深受其害,本宫既然来了福州,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即日起,凡是来官府盐场做工的,不仅每日每人给五文工钱,其妻子可优先入职肥皂厂和玻璃厂,每月除了工钱,还额外发十块肥皂。”
“所谓机器害得大家没了饭碗,断了营生,那是危言耸听!”姚谅高声道,“既然本宫来了,就一定帮诸位找到新的营生才走!”
一个脑子灵活的人立刻带头高喊:“谢平阳公主殿下恩赏!”
“谢平阳公主殿下…”
“殿下,平阳殿下!”众人七嘴八舌地伸手叫顾合乐等人给他们登记之时,一个缺了门牙的汉子哭着冲出人群,用力给姚谅磕了几个响头。
姚谅硬是扶起那汉子,那汉子抓着姚谅的衣袖,又害怕弄脏了她的衣服,七尺男儿涕泗横流,“求殿下先给我的婆娘看病吧!”
他身后跟了一个又瘦又小的小男孩,男孩艰难地扶着一个瘦脱了形的女人,女人站都站不稳了,半边身子都压在男孩身上。
“你别怕,我既然说了会给大家看病,就不会走。”姚谅将这一家三口分别扶到椅子上,招手示意两个郎中替女人把脉。
两个郎中各自把脉,嘀嘀咕咕地探讨一番,龙飞凤舞地写下一个方子,立刻有人去煎药。
一碗汤药下去,女人的表情明显舒缓了不少。姚谅也从男人口中得知他叫做李二。
“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啊。”李二跪在地上,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我单知道婆娘生了病,收了林记的银子要毁了盐场,想不到竟然是他们的盐里有毒!”
“好了。”姚谅握住他的手腕,“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果举心动念皆是罪是恶,这天底下就没有一个好人了。”
“殿下,殿下您收了我吧。”李二哀求道,“我不要一分钱,我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不必。”姚谅道,“日后你好好对你娘子,就算是报答对我的恩情了。”
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李二能花钱替娘子治病,已经是这时候难得的好男人了,姚谅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李二娘子喝下汤药的功夫,姚谅已让人在盐场门前支起了熬药的砂锅,吃过没吃过私盐的人见到李二娘子的样都吓坏了,排着队让郎中诊脉。
两个郎中平日里哪儿看过这么多病人,奈何姚谅给的实在太多了,两人也耐着性子一个个诊脉开药。
一时间井然有序。晒盐池的闸口突然传来异响,一早跑回家的王老五扛着盐耙冲过来,“公主殿下,有人把卤水渠挖断了!”
众人赶到闸口,只见青石板铺就的水渠已经被挖开了三尺宽的缺口,浑浊的海水倒灌进盐田,所幸这时候潮水的位置还不算高,若是王老五没来得及发现,这一大片盐场都要毁于一旦。
“肯定是林记干的!”已经归入官盐场的盐民义愤填膺地道。
“别慌。”姚谅并不着急,她安抚了众人,对融修文交待道,“融先生,去把玻璃窑的生石灰运来,掺上海沙。”
“生石灰遇水会发热膨胀,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