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溪午!”林见鹿手腕一抖,筷子被他拍掉了。
她气鼓鼓抬眼瞪他,却看见少年沉着脸,并没有看自己。
饶是她再木讷迟钝,此刻也发现了气氛不对。
对面的老夫妇盯着他们,表情诡异而陌生,不复原来慈祥。
老妇睁大眼睛看着他们,那只瞎眼泛着混浊的白,声音粗哑干涩,她语调缓慢,把这里诡异的气氛更推上一层,“小伙子,你怎么不吃饭呢?不好好吃饭,是会生病的。”
“这菜里加了什么,你自己知道。”钟溪午冷笑。
林见鹿看看钟溪午,又看看老妇,心提到嗓子眼儿。完蛋,她这也是遇上黑店了!他俩对付一个老妇还可以,可要是加上一个健壮的猎户,那可就不太妙了。
她大脑飞速运转,还没想出个解决办法,眼尖瞥见旁边的老猎户背着手往后掏。
坏了,他有刀!
林见鹿顾不得其他,哐一下站起来,“钟溪午,小心有刀!”
她两只手扣住桌案,刚想往前一翻,突然眼前一黑,没了力气。
她挣扎着想睁开眼,却扶着桌子软趴趴昏了过去。
她听到老妇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俩人相貌不错,看起来又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林见鹿再睁开眼,自己已经换了一个地方。她和钟溪午被五花大绑,两只手反绑在身后,绳子系得紧紧的,她试着扭动手腕,反而被磨破一层皮,火辣辣的疼。
这是又到了哪里?她偏头看向钟溪午。
少年醒的比她要早,明明被绑着成了砧板上的鱼肉,神态却很从容。跃动的烛光照在他脸上,一半慈悲宛若菩提,一半狰狞又似饿鬼。
林见鹿看见他安定的神情,紧张的心略微镇定。
结义堂前挂着张虎皮和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刀,虎背熊腰的女人坐在正中的虎头椅上,鹰一样锐利的眼睛仔细打量着两人,阴鸷目光扫过他们的脸。
“说说,什么情况?”
“大当家,是老陈他们抓来的肉票,受了伤蔫蔫的,看起来是大户人家,应该能要不少钱。”
刀疤脸毕恭毕敬汇报。
“看看有什么值钱玩意儿,收到库房里。”
“回大当家,已经搜过了,男的身上有个玉佩,兄弟们没见过这个款式,看起来水头不错,应该是值钱货。兄弟们拿的时候这男的一直不肯给,还咬了耗子的手,打了一顿才老实。”
刀疤脸抱着胸,表情恨恨,朝地上啐了两口。
“哦?”
陈成仙来了兴致,她利落起身,大跨步走到两人面前,伸出手,勾起钟溪午的下巴,让他的整张脸暴露在光线中。
“放开。”钟溪午偏头挣脱,语气厌恶嫌弃,几乎是避之不及,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陈成仙挑眉冷笑,把他的脸掰过来对着自己,本来想威胁一下钟溪午。他抬眼,瞳仁漆黑,幽深透着寒气,好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样,血淋淋让她毛骨悚然。
她有种错觉,似乎如果自己继续下去,下一秒就会被这少年扑过来咬断喉咙。
她猛地松开手,回过神,又觉得是自己吓自己,心底哂笑。
陈大当家转头看向林见鹿,抬手掐上她的下颚。尚带婴儿肥的脸被陈成仙一掐,留下几道红印。
林见鹿浑身毛毛的,她心脏扑通扑通跳,面上低眉顺眼任她看来看去,乖顺极了:“大当家好。”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江湖人士,谁不会审时度势见风使舵?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见鹿安静如鸡。
“你倒挺会看眼色。”
“是大当家英明神武,民女一看见大当家,为大当家威武气势折服,就算方才不服,现在也服了,五体投地的服!”林见鹿溜须拍马,从善如流。极尽谄媚之姿。
她说起好话来一套一套的,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夸得陈成仙心花怒放。
钟溪午面无表情盯着这一幕。
陈成仙满意地笑了,松开手重新坐回座位上,翘起二郎腿问林见鹿:“你们闯进了我的地盘,收了我手下人的好处,说说,怎么办吧?”
这人脸皮也是不薄,明明是她手下强行把他们绑在这里,怎么又成了自己收了她的好处?
林见鹿心里一阵黑线,无语到不行。她面上不显,仍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妾是林府的小姐,这个男人是妾的兄长。大当家想要钱,可以让妾写一封信寄到林府去,只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兄妹二人。”
陈成仙摩挲着下巴,眯起眼睛打量他们两个:“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她舔了舔唇,恶意地观察钟溪午的反应,“可我看你哥哥,可不像个能让我安安全全把你们送走的性子啊。我怕我一交人,就被你这心狠手辣的哥哥砍了头。”
她、她这是什么意思?不想放人?
林见鹿听完陈成仙的话的,后背被汗浸湿,她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一个回复,脑袋卡了壳,紧张极了:“那大当家的意思是?”
她小心翼翼地周旋试探。
“我还缺个压寨相公,我看你哥相貌不错,勉强配得上我。”
“!!!”
林见鹿一时失语。她瞪大了她的双眼!
怀着一颗被雷到的心,林见鹿连害怕都忘了。
勇士,真是勇士中的勇士,强者中的强者。她还是头一回看见有人敢这样跟钟溪午说话,感觉还蛮新奇嘞。
小姑娘圆脸蛋儿,长得乖乖巧巧,眼睛睁得大大的,透出一种清澈的愚蠢。
陈成仙看她模样呆呆的,被逗笑了,她揉了揉林见鹿的头,怀了几分逗弄的心思,调侃道:“怎么,舍不得你哥?那妹妹,你替他嫁给我呀?”
“不必了,多谢大当家抬爱!”
林见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话义正言辞,高声拒绝。
她取向正常,没有什么磨镜之好。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这等美事,还是交给钟溪午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