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弓着身子,额角淌出冷汗,他自然知道碎笺崖下宫殿的另一个入口是在碎笺崖和枕云谷中间的落英崖下,只是如今尊上重伤,四位天师同样经脉尽断,除了二主人能保护他们外,再没人能在天下四公子联手之下讨得生路。
他张了张嘴,还欲打着商量,忽觉眼前黑影一闪。
只见清风广袖翻卷间,白色衣摆猎猎作响,掌心凝聚的暗劲如蛟龙出渊。
一声闷响炸开,那人惨叫着倒飞出去,衣袍在气浪中寸寸碎裂,沿途撞断三棵碗口粗的桃树,最后重重砸在青石上,溅起的碎石混着花瓣四散飞溅。
“聒噪。”清风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指尖残留的绯色火焰轻轻一颤,将飘落的桃花瞬间燃成灰烬。
远处围观的安素晚倏地扎进阮予墨怀中。
阮予墨轻轻按住安素晚小脑袋,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而他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墨色寒光,薄唇抿成一道冷锐的线,眉骨下的阴影里,只觉方才那袖风卷起的何止十里桃林,更是连空气都被撕裂出一道扭曲的虚影,威压如泰山压顶,令人肝胆俱寒。
那一掌,竟是裂空掌---孤鸿踏雪客萧绝影的独门绝技。
阮予墨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他垂眸看向怀中安素晚,轻声问:“怕吗?”
安素晚露出一双大眼睛悄悄从阮予墨肩头上方看向清风方向,声音有些发颤,依然摇摇头:“不怕。”
阮予墨似乎笑了,轻轻嗯了一声,素手轻轻拍了拍安素晚小脑袋:“走,带你见一见故人。”
说着,足尖轻点,单手揽着安素晚飞身而起,双掌推开花枝的瞬间,周身腾起淡金色气旋,竟将漫天桃花都卷成了流动的星云。
沾着露水的桃花被气流卷成漩涡,粉色花雨托着他扶摇直上,好像游龙乘云破雾一般,轻身落在清风面前。
清风纹丝不动,好像专门在等他们二人一般,负手而立,淡淡一笑:“大邺靖王府墨小王爷,幸会。”
阮予墨忽然笑了一下,伸手拍拍怀中紧紧抱着他脖颈的安素晚,轻声说:“好了。”
安素晚从阮予墨怀中悄悄抬起头,大眼睛咕噜咕噜转了转,伸手拍拍胸口:“好可怕。”然后又紧紧抱住阮予墨胳膊,往他身后躲了躲。
清风看着阮予墨满眼柔情,再看向躲在阮予墨身后的安素晚,眸光微动,清声说:“原以为你如云端皎月,高悬九重,不染人间烟火,却不想墨小王爷这尊清冷谪仙,竟也会有金身蒙尘的一日。”
阮予墨淡淡一笑,仿若莲上佛子,雅致清贵,不染纤尘,他含笑说:“佛前长明灯无风不动,倒叫灯芯爆起的火星映得耳垂泛红,上次秋水馆一别,我该叫你清风,还是孤鸿踏雪客萧绝影?”
清风无所谓一笑:“名字而已,不论清风还是什么,与我并无不同,”他将视线转向躲在阮予墨身后的安素晚,淡淡笑道:“倒是花姑娘,曾经亲手倒桃花酒的情谊仍在,姑娘反倒畏惧于我了。”
安素晚微微眯了眯眸子,从阮予墨身后探出头,好奇问:“你认出我了?”她夸赞说:“你是除了阮予墨以外,第二个认出我的人。”
但一码归一码:“从前是象姑馆小倌,谁知都是骗人的,你如今一掌。。。”安素晚比划着,胳膊抡的圆圆的,夸张道:“把人家给拍到天边外去了,不怕你才有鬼呢。”
清风展唇一笑,指了指她身前的阮予墨:“墨小王爷武功更在我之上,你如何不怕他?”
阮予墨挑眉,目光同样落在她身上。
安素晚理所当然道:“他又不会伤害我。”
她用一种特别自然的语气,好像笃定了阮予墨从来都会在她身后保护她一般,似乎清风问出这样的问题特别白痴,给了他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
清风哈哈一笑。
阮予墨则定定的凝了她片刻,扬唇轻笑:“你说的对,我不会伤害你。”
安素晚听了阮予墨的话,笑意漫开,对清风扬了扬下巴,语气特别骄傲:“看吧。”
清风意有所指:“君子相交,贵留三分白,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安素晚闻言心思一动,转头看向阮予墨,阮予墨见她看来,温润一笑,转头对清风说:“公子何意?”
清风淡笑:“无他,感慨而已。”